又是一年五月,又是一季花开。那亭亭玉立的槐树,那不计优劣环境顽强生存的槐林,一片片,遍布山山岭岭。那小巧玲珑的花序,密密麻麻挂满枝头,盛开之处,如雪压枝,风吹来时,落瓣随舞,有如白蝶翩翩,诗情画意……数十年来,睹槐生情,思绪纷飞,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与槐结情还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正是黄毛丫头的我与全家人和全屯的乡亲们一起苦度饥荒岁月。那是被老人们称为“低标准”的“三年困难时期”,每天面临的不仅仅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而是没粮做,没饭吃,每天饥肠辘辘,生命面临死亡的危险。谁都害怕饿死,谁都不想失去生命,谁家都在想方设法寻找能咽下的食物。大人们又是找又是挖又是扒又是摘,谷糠、野菜、树皮、柏树叶,还有苞米扒下来的窝子和里面的“骨子”都被粉碎了当粮食吃。山村里的槐树特别多,大家摘光了榆树钱,不知是谁带头盯上了槐树花,家家户户就拿槐树花当救命粮。我和十几岁的姐姐每天都走上河堤爬上山坡摘槐树花,一包一包的送回家。辛苦操劳的母亲将槐花放到锅里用开水焯一下,捞出来用刀剁几下,就用槐花做汤喝,还将很少的面搅拌到槐花里起到粘合作用,给我们蒸菜团子吃,槐花做出的汤和菜团子,味道甜滋滋的,有馨香味。后来,一连数年,每到五月青黄不接时,大家都盼槐花早点盛开,以解燃眉之急。
近中年时,离家进城工作,喧嚣的闹市代替了山村的清新和宁静,槐花也从我的记忆中逐渐远去。伴随时代的发展,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有时回老家,离老远就看见满山雪白的槐花,那馨香味使劲往鼻子里钻。生活越来越富裕了,再也没人吃槐花了,那山上的槐花竟成了一道鲜亮的风景。
十多年前,喜欢清静的我俩,将家从繁华地段搬到城市边角山坳的小区居住,那年五月下旬,窗前偶抬头南望,但见南山上出现一片雪一样洁白的景象,瞬间的恍惚过去后,不仅心花怒放,一阵激动和兴奋顿时涌上心头,“是槐花!”我心里默喊,立即放下手里的杂活,像风一样旋向楼前南山。槐花无言也解语,浓郁的馨香立即扑鼻而来,直入心脾。我围着槐林转来绕去,数十年前的情景席卷而来,不仅情如潮涌,思绪翻腾,回家后提笔落字,写下了散文《又见槐花飘香时》,记下了自己对槐花的一往情深。
此后,每年槐花盛开时,我都会登山赏槐,也摘几朵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又咀嚼出了当年的味道……
人们都说味道也有记忆,我相信这是真的。许多年来,槐花那馨香的甜味牢牢地留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悠悠岁月冲不走的味道。
常常想说,感谢槐花,救了我们生命;常常想说,感谢时代,让我们这些经历过苦难的人过上了天堂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