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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窗外之秋
窗外小花园里,翠柏依然苍绿,全不见枯槁的色泽,是初秋果实才有的颜色;柳树披着明黄色的战袍,宽大的衣襟随风飘拂,似凯旋归来的儒将,器宇轩昂而又不失优雅,全然没有衰颓的迹象;可怜的槐树,叶子已经全都干枯,锈迹斑斑的残叶顽强地附着在苍黑色的树枝上,秋寒犹抱枝头香么?反正死乞白赖地就是不肯离去。慵懒略带忧郁的薄云天,阳光不甚强烈,暖意融融,让人欣喜。
早晨起来,忽然发现满地铺了一层绿白相间、红黄驳杂的落叶,那是白杨树迎秋仪式上色彩绚烂的花絮。可惜,昨夜雨疏风骤,未见着落叶稠密如飞雪的景象。
站在窗前,见窗外小树林里,四层楼高的老槐枝条随风摇摆,佑护着身下弱柳仪态万方柔展舒舞,伴以阵阵尘土飞扬、落叶翻飞,时不时夹杂秋风萧萧、秋雨斜织,顿觉寒意袭人。秋,已然无可抗拒地迟暮。我不喜欢李清照式凄凄惨惨戚戚的悲秋,向来挚爱秋天的金色绚烂和果实累累。而此时,故人何在?烟雨茫茫;断鸿声里,立尽昏黄。我仿佛与世隔绝,或者寂然死去到了另一世界,那寂寞凄凉又能说与何人听?
2、公园之秋
未进大门,先被公园庄严肃穆的围墙所吓倒,那一堵无数红宝石堆砌而成的鲜艳欲滴的海棠红啊!是什么隆重盛大的节日,需要如此华丽夺目的重重帷幔做陪衬?爬山虎密封了铁栅栏,从外面几乎看不到公园里的花花草草,连高出墙头的树木,也被它烂漫的红叶缠绕覆盖,凭空吊坠许多串串红一般妖冶的藤蔓,丝毫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夹杂些许银丝的草地毕竟没那么碧绿了,粉黄灿烂的菊花丛到底还是单调了些,造型别致精巧的喷泉也有了凄清的寒意。只有雍荣华贵的一树金黄枫叶,被颈下暗影里几株翡翠绿的柏树衬托得异常明艳,路经无数次,唯现在才注意到原来还有这么一棵树,鹤立鸡群似的,在周遭深绿浅绿灰绿的垂柳、且黄且绿或黄或绿的老榆和姜黄芥黄枯黄的国槐中静默着,夕晖映照下如美丽端庄的妇人仪态从容而优雅。
且慢,还有那微型石拱桥和曲曲折折的小木桥穿梭而成的人工湖,在渐趋凋零的美人蕉和高高低低的枯荷环抱中,在摇曳多姿的芦苇丛棕色脑袋注目中,在傍晚时分柔和温暖光辉的爱抚中,任三五成群的野鸭子浮光掠影,凭呼朋引伴的彩色观赏鱼悠然自得,静谧又安详,好不叫人倾慕。
3、田野之秋
火车逆流而上,一路相伴的那条河流,也渐渐水落石出、清浅柔弱,由滔滔而哗哗而喑哑无声。田野里,收割后剩下的半截麦秆茬依然直立着,阳光下泛出温暖的浊黄色光芒;如初秋葵花头一样,腰身深深弯下去的赤金色谷穗,谦恭得让人不忍心猜测:她到底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要用这样卑下的姿态来生存?那曾经雪海一样白色的花,红色的杆、绿色的叶,而今黑色三角颗粒果实的荞麦,经霜后全身上下红、黄、绿、紫交错混杂,一派烂漫天真,想起父亲奚落读书人的典故,说一个步入城市后偶尔回乡的小子,问他爹曰:那红杆杆绿叶叶的是啥东西呀?他爹唰唰唰三牛鞭抽过去,那小子急忙叫道:爹爹爹,别打了,看把咱家的荞麦踩坏啦!
一念及此,我的手忽而就有了昔年拔荞麦触碰到绛紫秸秆时的脆涩感,岁月哦!玉米正在收获时节,落魄的土黄色烂皮袄招致了相当凄惨的命运:或者被从脚斩断,无可奈何地躺倒在田间地头,或者被折断翼翅,眼睁睁看着自己心血凝成的宝贝遭掠夺而无能为力;土豆茂盛的藤蔓被晨霜蹂躏,枝干耷拉叶子枯萎,几个鲜艳头巾包裹严实的妇女,一边说笑着,一边随手将挖出来的果实抖落成堆,个大圆溜色泽亮丽,还有比这更充实饱满的喜悦么?
4、村庄之秋
乡村天高云淡的秋爽时节,偶尔可见排成斜一字形或者人字形的几十只大雁飞掠而过,迅疾严整,无丝毫留恋之意,也是呵,既非家园又非故地,充其量一群过客而已;倒是那孤独的老鹰,展开如屏双翅,盘旋在高天长空,偶一俯冲,给寂寞的村庄增添点鸡飞狗跳鸡鸣犬吠的活力;灰鸽们灵巧,去收获的田野里吃饱肚子,就盘桓在白墙黑瓦的房顶上方,缓缓地,沐浴在秋日斜阳的温馨中;笨拙的麻雀,聚集在树下草丛里,窸窸窣窣抢夺草籽秕谷,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黄昏时分藏到村口老榆树依然茂密的枝叶中,唧唧喳喳举行喧闹的夕会,却永远都是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直辩论到日落西山悄然入睡,从来没有一个结果。
罗堂前的桃李和青杨树的阔叶曾辉煌过几天的红艳金黄,这时候已零落难堪不成气候;荫后檐的榆柳,在浓厚的晨霜袭击下也开始灰白发乌;只有那黄绿参半或者火红一片的椿树,似顶了一头靓丽发卷的女郎,妖娆而诱人。公路上畔的高处,农家大院子后边开阔空旷的场院上,晾晒着金黄的玉米棒、一串串红艳艳的辣椒、粒大饱满的乌黑瓜子,另一边,是堆积如小山的还未退籽的籽瓜,还未扒皮的玉米,还未入窖的土豆和胡萝卜。场院边沿是随处可见的杂草,枯茎败叶不提也罢,唯那蓝格莹莹的紫色野菊花依然纷繁艳丽;随手洒下种子的几株南瓜,藤蔓足有三四米远,硕大的果实从场院吊坠下来,耷拉在半墙欲上不能欲下不得,好一个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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