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眼睛_校园青春

璃鱼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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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元老

配偶: 西小夏

举报只看楼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4-06-26 0

　　1

　　苏杨是重庆人，我不是，但我们都是火锅爱好者。在那个陌生城市的周末，我们疯狂地怀念火锅的味道。
　　从下午五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六点五十，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山城火锅。
　　不大的店里摆了二三十套桌椅，非常拥挤。我不满地嘟囔：“刚才那边不是有家金山城吗，好像还是全国连锁的。”
　　“你懂什么，”他刮了下我的鼻子，“其实重庆本地人是不去金山城的。你要是想去，下次金山城小天鹅，一家一家轮过去。不过今天在这儿吃了，说不定你不愿换了。”
　　事实证明苏杨说得没错，这里的火锅味道确实不错。
　　买单的时候，苏杨叫服务员给发票。服务员说今天是双休日，没发票。
　　“怎么回事儿？”
　　“我们这儿双休日是没有发票的，发票用完了。你们想要的话，可以过几天来拿。”
　　我和苏杨面面相觑。
　　苏杨眼珠子一转：“那我们可不可以过几天来付钱啊？”
　　服务员小姐一愣，似乎没听清我们的话。我就把苏杨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回她听清楚了，红了脸说：“我去问问老板。”
　　几分钟后，她拿着发票过来了。我们也买了单。
　　一出火锅店，我和苏杨就笑成一团。
　　她够倒霉，我和苏杨每天晚上看重庆卫视的《生活麻辣烫》。而昨晚的片子，情形跟刚才的如出一辙。说是一家饭店，为了逃税，以双休日为借口不给客人发票。居然让我们生生排练了一遍电视中的剧情，连对白都被我们原封不动地搬进来了！
　　出来好一会儿，苏杨还兴奋不已，拉着我沿街飞奔。而后停下来，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小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不好？”
　　我本来也很开心，换成平时，我一定说好。现在突然没了兴致。
　　因为，从火锅店出来开始，这一路，我感觉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2

　　我跟苏杨说。苏杨笑我疑心太重，完了，还四下里看了看：“咱又不是名人，谁会跟踪啊！”
　　可是，我真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只是不知道他（她）躲在哪里罢了。
　　隔天，我去上班。在写字楼下，有个女子拦住了我。直觉告诉我，她就是那天跟踪我们的人。
　　“我叫秦珊珊。”她开门见山，“苏杨是我的梦中情人，请你把他让给我。”
　　我心里暗暗发笑，什么梦中情人，这又不是演戏，你倒是长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给刘德华当梦中情人正合适。还让给你，笑死我了，你算老几？
　　我扬起脸，咬牙切齿：“凭什么？”
　　她甩了甩头发。我这才发现她有一张相当精致的脸，乍看不咋地，仔细看却非常舒服。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她把散到前面的头发捋到耳后，诡异地笑：“凭我们曾经共有的美好回忆。当然，还凭我比你年轻。”
　　我当下愣在那里。
　　如果她要跟我争，我是争不过她的。比我年轻，比我貌美。还有一双深邃美丽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是会勾人魂魄的。

　　3

　　我和苏杨同岁。二十八，对女人来说，是相当尴尬的年龄。
　　秦珊珊的最后一句话成功击跨了我的意志。
　　我几乎一整天精神恍惚。
　　等不到下班，我提前离了公司回家。
　　半路发现忘带钥匙了。打电话给同居女友葛兰，没人接听。
　　车子到下一站时，我改变主意，不回家，换车去苏杨那儿。
　　苏杨六点钟下班，从他公司到家需要四十分钟。
　　下了车，时间尚早。在小区外徘徊，心莫名地不安。
　　小区的外围，酒吧美容院便利店等，一应俱全。我走进一家休闲吧。
　　人很少。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蚂蚁上树。浅浅的冰激凌杯里，下面一层奶油冰激凌，表面覆盖着一层花花绿绿的东西，山蚂蚁般大小。
　　六点四十，我准备离开。
　　门口进来一对男女，让我看得从抓狂到绝望。那一刻，脑子里分明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张小钥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那对男女，男的是苏杨；女的，正是秦珊珊！
　　他们在靠近吧台的角落坐下。苏杨帮那女子把椅子挪出来，等她坐好了，才在对面坐下来。
　　那姿势，近乎谄媚。
　　绝望和愤怒让我不顾一切地冲到他们的桌子前面，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苏杨，你这人渣王八蛋！”
　　苏杨的脸迅速变白。说了句“对不起”，逃离了现场。
　　秦珊珊没料到我会杀出来，恨恨地跺一下脚：“你？！”
　　我转而怒目相向：“换了我，再嫁不出去也不会去抢别人的男友！”
　　“哼，谁抢谁了？我今天有事，不跟你理论。你感兴趣的话，留下手机号码。放心，我不会骚扰你！”
　　我犹豫着，会抢别人男友的人说的话，可以信吗？
　　她把脸凑近我，眉毛上扬，挑衅地问：“怎么，你不敢吗？”
　　她的样子激怒了我。
　　“13958579149.”我平静地报出一串数字，冷笑，“我等着你！骚扰？谁怕谁！”

　　4

　　一连五天，苏杨都没有给我电话。
　　我也没有打给他。他欠我一个解释。
　　一个星期了。
　　如果说前几天，是可怜的自尊在支撑着我不去主动找他，那么现在，我的自尊已经跨了。在爱情面前，自尊是多么可怜和渺小。
　　我给他拨电话。可是，手机座机都没人听。
　　我开始明白是苏杨在有意躲我。
　　不甘心，三年的感情，就这么散了吗？再打，一直打。直到信息台提示对方已关机。眼泪渐渐漫上眼眶。
　　此时，寂寞的手机响起了华尔兹。
　　我没看显示屏就按了接听：“苏杨……”
　　“你的世界里就只有苏杨啊，”是葛兰的声音，“你出来啦，我看中了一条裙子，要两千多，我一个月的工资啊，你帮我参谋参谋……”
　　“兰兰，我心情不好……”我没说完就被葛兰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苏杨怎么你了啊，女人一恋爱就？嗦，真是……”
　　和葛兰电话的时候，有个电话进来，是苏杨的。
　　我激动了一下，微颤着手拨回去。
　　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第一句却是“对不起”。
　　他现在在丽江，想一个人静一静。
　　对不起。对不起。
　　呵，三年的感情，换来一句对不起。
　　---即便如此，我知以苏杨的性格，若是我坚持，他会为我留下的。只是不再和爱有关。

　　5

　　放下电话后，我已经决定了退出。
　　我不知道他和秦珊珊之间有什么美好回忆，我管不着。但苏杨因为秦珊珊的出现而跑到丽江---我曾经要他陪我一起去，他以机会多得是，来日方长为由拒绝---这是事实。
　　我没那么笨，等到最后一刻才离开。
　　我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
　　这几天，身心俱疲。
　　早早睡了。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都是灰暗的色彩，郁闷不堪。总是在细细地哭。
　　凌晨五点，我终于给自己哭醒了。再也睡不着，去洗漱。戴隐形眼睛时，吓了自己一大跳。
　　眼睛肿了。
　　离上班还有好几个小时，我拿出茉莉花茶包，用温水浸了一分钟，然后放进冰箱。据说十五分钟后拿出来敷眼可去肿。
　　这是网上查到的。以前很想试试效果，却没有机会。从前的爱情除了快乐就是幸福，梦里除了温馨就是甜蜜。现在有机会了，又恨不得永远不要这个机会。
　　冰茶包的当儿，我往微波炉里放了几个小笼包。
　　一向都挨到最后一刻才起床的葛兰，房间里传出动静。
　　这么早在干吗？我好奇地贴进门去听。冷不丁房门开了，我打了个趔趄。好不尴尬。
　　好在葛兰并不追究我的行为。她穿了条新裙子，优雅地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儿：“好不好看？两千三百五，还值吧？”
　　这妞的脾气我懂，舍得花钱买衣服了，肯定是碰到心仪的对象了。
　　我忍不住开口：“你了解他吗？哎，我现在不知多么向往没有情感背景的男人啊！”
　　“哎，管不了那么多。行了，你忙你的吧---哦，对了，上个星期，我看见苏杨和一个女在一起耶，你可要小心哦！”
　　她花蝴蝶样踅进自己房间。我在心里叹息。

　　6

　　第二天，手机刚开机，短信铃便响个不停。全是秦珊珊发来的。
　　第一条：你把苏杨藏哪儿了？
　　第二条：我不管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属于我，从1994年开始就是。
　　再往下翻，就是94年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
　　那一年，秦珊珊和苏杨同在一个小镇上学。
　　镇上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
　　这条小河，对于14岁不习水性的秦珊珊却是致命的。
　　河水虽清，河却不浅。
　　在失足后，秦珊珊像石头一样迅速下沉。
　　她以为自己将死时，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托起了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半个月后，在镇中学的表彰大会上，秦珊珊才知道救他的英雄叫苏杨，读高二。当时秦珊珊念初一。
　　她喜欢上了这个浓眉大眼的男生。她去找他。
　　苏杨记得她。记得她的眼睛。她被救起的时候曾睁开眼睛看过他一眼。
　　苏杨和秦珊珊都没有说，但我明白，苏杨之所以仅凭一眼就记住了她，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秦珊珊的眼睛很漂亮。
　　表彰大会一场一场地开，镇上开，区上也开。并且后来的表彰大会，秦珊珊作为被救者也都出席了。
　　那段时间，苏杨和秦珊珊每天都腻在一起。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无疑他们会相爱的。没想半年后，秦父事业发展，秦家举家移民加拿大了。起初还保持联系，后来秦珊珊搬了家，苏杨那时也忙于高考，就失去了联系。
　　秦珊珊还告诉我，秦父如今病重，已经无治。家中无子，其上有个姐姐。但秦父喜欢儿子，为此还在加拿大认了个干儿子。即便如此，秦父还是希望两个女儿中有一个能招个上门女婿。她父亲在加拿大的公司资产折合成人民币，是以亿计的。她姐姐尚无男友，如果苏杨入赘秦家，她就能多分到百分之二十的家产。苏杨也不用辛苦打拼了。
　　我能给他这些，你能给他什么？秦珊珊在短信中如是问我。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帮苏杨移民的。她给他补习英语。
　　我这才隐约记起，出国加拿大，也曾经是苏杨的梦想。听他说起过。也因为出国，他才来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城市。
　　只是四年前，他由于英语口语问题被海关拒签。

　　7

　　秋天了。
　　和苏杨满大街找火锅店的时候，是春末。好像，就在昨天。
　　一个人游荡在城市街头，才发现，在人群中的孤独，远比独处的寂寞来得可怕。
　　出国的签证已经下来了。
　　如果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他飞去加拿大的日子。他和她即将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样也挺好，一个人的成全，避免了三个人的纠缠。
　　天色暗下来。
　　我越走越远。
　　却发现这条街越来越熟悉。
　　可不是，前面就是那家山城火锅啊。四个多月前，苏杨曾经在那儿问我：小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不好？
　　四个月后，物事人非。
　　手机响。这个时候，该是葛兰。
　　葛兰这丫头就这点好，平时爱理不理，一旦你有事，她比谁都关心。这也是我当初决定与她合租的原因。
　　按下接听键的刹那，我在心里说，以后，一定要对葛兰好。很好很好。
　　接通后，由于信号问题，有几秒钟的嘈杂。然后，传来苏杨哽咽的声音。
　　“你还没有上飞机？”我惊呼，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飞机两个小时前就飞走了。”苏杨说不想一个人形影相吊在国外。他喜欢的，是94年的秦珊珊。那时秦珊珊的眼睛里是一片没有杂质的湖水。
　　我大声地哭出来：“你在哪儿，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我在你后面。”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拥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