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有人收藏钱币,文人雅士通过这种玩赏行为突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或等待它们增值;有人收藏美酒,他们觉得可以从酒中品味出不同的人生:有人收藏小人书,想要借此留住童年的珍贵回忆……
宋词说这些收藏都没有意义,这些人也算不上真正的收藏家,他的收藏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才是世界上惟一称得上“收藏家”这个称号的人。
怪异的收藏晶
平时工作压力很大,本来还以为可以趁着寒假好好放松一下绷得太久的神经,却不想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我的计划被彻底打破了。那个男人是母亲的再婚对象,是个保险公司职员,之前我就见过他,但母亲并没告诉我他们的关系。
我讨厌那个男人。
为了躲避,我来到了哈尔滨投奔高中同学,宋词。
宋词对我分外热情,到了他家,他兴奋地抓着我的手,拉着我往地下室走。他要带我去看他的收藏品。
“宋……宋词,我们明天再看好不好?”我突然有点儿后悔,与其呆在这里参观他的收藏,还不如回家面对那个讨厌的保险公司职员。
“那可不行,难得老苏你有兴趣,我怕你明天反悔。”说到这儿,他回头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反悔了?”他的表情极其严肃。
“没有啊,我真有点儿想看呢。”我撒了个谎。
“嘿嘿,我就知道。”
他拉着我走进地下室。地下室被他分成了几个房间。我们路过的第一个房间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那道门给人一种神秘且阴冷的感觉。这道门里面可能束缚着无数个冤死的灵魂。
“嘿,看什么呢?快跟上我。”宋词见我发呆,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跟着宋词继续走,前面是另一个房间。宋词站在门口,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忐忑地把脚迈了进去。
“啊——”当我第一眼看见房间里的东西时,我立刻吓了一跳。
宋词扶住我的肩膀:“瞅瞅你,真没出息。”
“宋词,我看完了,咱们上去吧。”我实在不敢看他的收藏品了。
进来的第一眼,一颗羊头骨就跃入我的眼帘,羊头骨旁边摆着的也是头骨,不知道是什么的。
这就是宋词与众不同的收藏。
不,远远不止。这个房间虽然小,却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东西:有各种各样的头骨,有或长或短的头发,惟一正常的就是角落里的一株花,花上面的墙壁上挂着蝴蝶标本。
宋词抓着我的手往里走,要给我介绍他的各种收藏品。
“这排墙上的头骨不是特别全,但都有意义。比如说那颗狗头骨,那是我以前养的那只豆豆的;还有那颗羊头骨,它生前可不是普通的羊,是吃肉的羊;最里面那颗最压轴,嘿嘿,你真相信你嫂子回老家了?”他阴气森森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刺穿我的心脏。
我看着那个人头骨,心跳加速,咽了口唾沫。
他见我表情严肃,说:“那人头骨是假的。我接着给你介绍啊,你不要觉得这些头发阴森恐怖,这都是化疗的病人脱落的头发,这头发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特别吧?看看这些毛毛虫,它们也很特别,等它们变成蝴蝶,我就把他们做成标本挂到那面墙上。”
他把他的收藏一一给我介绍,我真的有点儿怀疑他有可能是心理变态。我心不在焉地听,终于等到他介绍到最后一样收藏了,是那株花。
“老苏,这个可绝对压轴,你看见这花没?它现在还没开花,它开花可美了。你别以为没有阳光它开不了花,恰恰相反,有阳光它才不开呢。这种花的生长对环境要求很苛刻的,嘿嘿……”
我看了看那株花,没什么特别。我刚想收回目光,却见花盆里的土被什么拱了一下似的,再看时,里面的土平平整整,一点儿都没动。
“老宋,咱看都看完了,我困了,上去睡觉吧。”我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
走出那个收藏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那个花盆一眼,它似乎又动了一下。
神秘的警告
宋词的那些收藏品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那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恰巧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声音说:“离开这里。”
正当我以为是听错了的时候,那声音又传了出来:“离开这里。”
我仔细搜寻声音的来源,说:“你是谁?”
“离开这儿,不然就会死。”
我立刻想起今天宋词吓唬我的时候开心的样子,我怀疑这可能是宋词的恶作剧:“宋词,别装了,不好玩。”
回答我的只有寂静的空气,那声音消失了。
我只是把这个警告当成宋词的恶作剧,没有把它当回事,却不想,这个警告只是噩梦的前奏。
第二天,宋词早早就把我叫醒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对他抱怨个不停。他抓着我,兴奋地说:“兄弟,你是被幸运星附身了吧?快起来,给你尝个新鲜菜,新产出的食材,绝对新鲜、绝对好吃,今儿你能赶上算你幸运。嘿嘿……”他神经兮兮地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把我推到餐桌旁说,“老苏,快尝尝。”
我看着餐桌上的莱,那是一盘被他搅得稀烂的豆腐,上面还点了几点红色的草莓酱。我顿时失去了胃口,好好的豆腐非得做成脑子的样子。于是我推脱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说完我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躺回床上。
宋词端着盘子在门外看着我,还时不时地舀上一勺放进嘴巴里,吧唧着说:“老苏你太弱了,这多好吃啊。”
我“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间的门。
逃也逃不走
下午,趁着宋词出去办事,我拿好自己的东西偷偷摸摸地离开了他的家。
出去的时候,那个我来的时候扑到我身上的浑身脏兮兮的傻子撞了我一下,他嘻嘻地笑着说:“嘿嘿,蝴蝶,哥哥,蝴蝶真漂亮。”我立刻想起了宋词地下室那些蝴蝶标本,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跑了。我甚至能远远地听到傻子在后面喊:“离开这里,嘿嘿……”
昨晚的警告可能就是他干的。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火车站,不管要去哪里,总之离宋词和他的收藏品越远越好。
我之所以要跑,不仅仅是因为宋词早餐的食物,还因为我发现了他的收藏品的另一个秘密。
当宋词告诉我他下午要出去、只留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便打定了去地下室一探究竟的主意。宋词走出了家门,等我确定他走远不会突然回来后,我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地下室。地下室中的空气格外冷,电视上总说灵魂是冷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地下室绝对飘满了灵魂,密密麻麻。
我站在上了锁的房间门前,看着那把大铜锁,咽了口唾沫。这把锁可能禁锢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宋词绝对不会想让我知道。
我抖着手,摆弄了一下那把锁,锁链与门相撞发出了金属碰撞声。几乎是碰撞声结束的一刹那,门里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嗯嗯”声。
里面有人,一定有人。而且可能就是宋词的老婆。
不知为何,我十分确定我的想法。我试着打开锁,但那把锁固执得没有被我打开。恕我冷漠,我并不想搞出更大的动作惹火烧身,当时充斥在我脑子里的惟一想法就是逃出那里。
宋词的地下室里居然禁锢着人,这太可怕了。他要干什么?或许他是个变态。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彩信,居然是宋词发的。我颤抖着点开了彩信,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跃入眼帘,居然是妈妈最爱的那件羽绒服,白色羽绒服上赫然有星星点点的鲜血。宋词下午去干什么了?他为什么敢把我独自留在家里?为什么不怕我到地下室发现他的秘密?图片下面的文字解释了我的疑问:“老苏,你怎么走了?阿姨来找你了,你还走了。不过不用担心,我给阿姨做了‘好吃的’,快回来和阿姨一起吃吧,嘻嘻。”
我立刻拨打了宋词的电话,他慵懒地把电话接了起来:“嘿嘿,哥们怎么自己散步去了?咋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宋词,放了我妈,你没必要抓她。”
“啧啧,看你说的,我怎么会抓阿姨呢。”他的语气突然由悠闲变成了恶毐,“苏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学读的是警校,你就是一个警察,你来调查我了是吧?呵呵,我要玩死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TMD!”我愤怒地捶了一下车座,司机吓了一跳,回头纳闷地看我。我舔了一下嘴,对司机说:“师傅,往回走,不去车站了。”
我暗自懊悔手机充电后没有给妈妈打电话。现在也没有时间研究宋词是怎么接到我妈妈的了,我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救出妈妈,不能让她单独跟那个变态呆在一起。
想到羽绒服上的血迹,我心里一阵发紧,对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再快点儿?拜托您了。”
地下室里的秃头女人
我赶到宋词家的时候,宋词居然在喝茶。没看到我妈妈。
“宋词,我妈呢?”我看着悠闲地喝着茶的宋词问。
“嘿嘿,再等等嘛,我喝完茶再领你去看阿姨,会让你见到的。”他故作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宋词,你把我妈放了,我跟你没有仇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是来调查你的,我只想说我不是警察,我毕业后当了城管。”这确实是实话,因为害怕被笑话,所以以前一直对高中同学说我当上了警察。
“好啦好啦,我们到地下室看阿姨。”他没理会我的话。
我跟在宋词的身后往地下室走,要进地下室的时候,我警惕地看了宋词一眼,说:“你先走。”
宋词笑了一下,走在了前面。他走到第一扇门前,拿出钥匙看着我,然后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咔”地一声,门开了。他让开了门,我急忙走了进去。
这里面果然囚禁着人,共有四五个女人,每个人都被绑在了一把铁椅上,每个人的嘴里都塞着一团布,那些“嗯嗯”的声音就是从她们的嘴里发出来的。诡异的是,每个女人都被剃成了秃头。有的刚刚被剃秃,有的已经长出了毛茸茸的头发。
我的妈妈没在里面。
我愤怒地回头想要问我妈到底在哪里时,脑袋上突然挨了一记闷棍,我晃了一下,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铁椅上,一动不能动。见我醒了,宋词掩嘴呵呵地笑,说:“老苏你可真傻,就一件衣服你就以为你妈妈来我这儿啦?那件衣服是我下午买的,我在你和你妈妈的合影上见到过那件衣服,很多照片上你妈妈都是穿的那件。嘿嘿,她一定很喜欢它。”
“宋词你这个变态。”当时脑子没转过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嘿,我就让你临死前骂个够吧,你们警察不是正调查站街女失踪案吗?我也不妨告诉你,那都是我干的,那些秃头女人就是那些站街女。你再看看她们现在还妩媚不?”
早就听说过不断有站街女失踪,警方一直未能破案,原来是宋词干的。
我忍不住又看向了那些女人,她们全都眼神涣散,面色蜡曂,瘦骨嶙岣,倒像是旧社会遭到生活压迫的可悲妇女。其中一个女人还不停地颤抖着把头摇来摇去,嘴角挂着恶心的白沫。
我喊了一声:“我说过我不是警察了。”然后又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们下贱,就这么简单。你所谓的嫂子居然背着我跟别的男的好了,她们跟她都一样,都是贱人。”他的声音掩饰不住地冒着愤怒的烈火。
“你这个禽兽,赶紧放了她们。”我喊道。
宋词嘲讽地看着我说:“她们不会走的。”然后转身对着一个秃头女人说,“我放了你,你走吗?”
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女人居然摇了摇头。宋词满意地喂给她一块面包。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她们都被剃成了秃头,而且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反应居然会那样?
“你想知道?”他又现出了兴奋的表情。
如果我预先知道他对这些女人做的事,我死也不会问他那句话。
美丽的蝴蝶宝宝
“你真是各种好运哟,嘿嘿。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到底我对她们做了什么吧。”说着,他拿出一把推子,把不停摇头的那个女人刚长出来的头发剃光了。“等着看好戏吧。”他把我推到了女人的跟前。
我忍不住向女人的头看去。她的头皮并不平整,头皮下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凸起,那些凸起像是恶心的青春痘,占据了她的头顶。最让人害怕的是,那些凸起居然是会动的,一拱一拱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透头皮爬出来一样。
就在我看得心惊胆颤的时候,女人突然嚎叫一声,那声音被她嘴巴里塞着的破布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变成了绝望的悲鸣。
她的头皮下突然钻出了一只肥大的青色虫子,那种虫子我认得,是蝴蝶的幼虫——毛毛虫。接着,更多的毛毛虫接二连三地从女人的头皮里钻了出来。每钻出来一只,女人就嚎叫一声,很多血液跟着流了出来。它们一拱一拱地爬遍女人的整个头皮。女人的哀嚎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她的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毛毛虫怎么会从人的脑袋里钻出来?
这时宋词突然极其兴奋地拍起手来:“哇哦,蝴蝶宝宝出来了,美丽的蝴蝶宝宝。”他的样子丧心病狂,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你这个杀人魔鬼,放了我。”我用力地喊道。
他回头怪怪地看了我一眼,说:“笨蛋,我的蝴蝶宝宝需要温床,我会放过你吗?嘿嘿,你就为了美丽的蝴蝶宝宝贡献一下嘛。”他丧心病狂地笑了笑,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和一个小锥子说,“我把这些蝴蝶卵放进你的脑袋里,它们就有充足的营养啦,我就可以做各种蝴蝶标本啦。”说着,他就朝我走了过来。
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的眼睛转了一圈对他说:“等等,我想知道嫂子在哪儿?”
“那个贱人?好,我就知道你对她余情未了,高中的时候你最喜欢她了。我就带你去看看她。”
他推着我的铁椅来到了他的收藏室,里面的东西还是那么恐怖。我看着那颗人头骨,突然很难过。
宋词“扑哧”一声笑了,说:“那不是她,她在……”他故意拉长声音,抬起手指慢慢地指向了那些收藏品。他饶有兴致地在收藏品中移来移去。最后,他把手指指向了那盆花。他说:“虽然她背叛了我,不过我还是爱她的,所以她最美,比蝴蝶还美,她是一朵花。”
那盆花摆在一张桌子上,桌子上面盖着一张蓝色的帆布,宋词走过去揭开了布。虽然早就知道帆布后面有什么,但亲眼见到还是惊了一下。布的后面就是他的妻子,但她早就死了,她的腿被宋词砍断了,整个人像一根木桩,直直地顶着头上的桌子。
我悲伤的眼神落在了花盆上,里面的土跟第一次见到那盆花的时候一样,被拱了一下,继而一条白色的蛆虫钻了出来。那蛆虫爬了一会儿,似乎发现有人在窥视它似的,又迅速钻进了土里。
我看着她紧挨着桌面的头,又看了眼上面的花盆,又想到了那只蛆虫,终于忍受不住对着宋词骂道:“你这个畜生,她高中时就一直跟着你,这么多年她对你那么好,就换来这么个下场?你不是人!”
宋词像是圣人一样俯瞰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哧哧”地笑,然后拿出推子剃秃了我的头发……
尾声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锥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的锥子快要扎到我的脑袋上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进来,人影叫了一声便与宋词扭打在了一起。那个人正是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傻子。傻子边与宋词厮打边大叫着:“还我妈妈,你这个坏蛋,还我妈妈。”
他妈妈?我看向那几个女人,其中一个的眼里似乎有了些神采,还挣扎着发出了含糊混沌的声音。
看着宋词和傻子打了起来,那些女人都开始不安分了。她们是在替宋词着急吗?
傻小子毕竟是个孩子,很快就被宋词打晕了。宋词拍了一下身上的土骂道:“TMD,你个小野种。”
他走到我身前,拿起锥子,对着我的脑袋扎了下去。
砰——
一声木仓响后,宋词倒在了地上,接着一批警察涌了进来。
是我报的警,我把手机藏在了内裤里,设置了定时拨号。
万幸的是,那几个女人被警察送到了医院,她们最后也成功地被救了。虽然可能会对智力有影响,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当人类处于绝境的时候,施害者对受害者表现出一点儿同情心,受害者就有可能把施害者当成是上帝。这就是为什么女人们不愿意离开宋词的原因了。
后来我还给傻小子和他的妈妈留了不多的一笔钱,算是以此表达我对傻小子的感谢吧。
妈妈最终和那个保险公司职员结了婚,我原本以为他会给妈妈幸福,但是后来我发觉我错了。婚后的他立刻变成了另一副嘴脸,他经常拿妈妈辛辛苦苦赚的钱出去帾,帾输了钱就回家打妈妈。这些妈妈都没有告诉我,她一直在隐忍着。
那天,我看着他的脑袋,突然想起了宋词的那些蝴蝶标本。
我第一次觉得,它们的确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