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神秘悬疑小说:《农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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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神秘悬疑小说:《农妇》

楼层直达
Da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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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元帅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2-09-11 0
_________短篇神秘悬疑小说。《农妇》_______


















黑女这几天心情不好,用她自己的话说,就跟失了魂儿似的。此日吃过了早饭,男人和两个儿子上坡造地去,老二的媳妇回了娘屋,屋里除了她,就只剩下老大媳妇。洗锅涮碗、喂猪扫地这些事情老大媳妇都做完了,自家该做点什么好?磨蹭了一会儿,看看天已过午,她匆匆走进里屋端出针线篮子,在门里的一侧坐下,对着西斜的太阳光,想把一根线穿进针眼儿里去,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还是老大媳妇帮她穿上了。

她开始走针引线,给男人缝一件新褂子。一不小心,却叫针扎了手指头。心里想:老没益处了。

五天前的一天,一早起来,满沟的浓雾久久不散。这属于冬日里那种最常见的天气。只说这样天气没人压面的,早饭罢偏有个男人担两筐面粉来要求加工。此人来得出乎意料,给人的感觉几乎是从云雾里猛然闪出来似的,一放下担子就笑笑的,主动打招呼。黑女说天不好,不肯干透的;男人说天是好天,尽管添水和面。和面就和面。两个儿媳妇将面粉过称之后倒入面槽,加水,很麻利地就把面粉揉搓成了略带湿意的细末末,随手抓起两把看看墒头正好,便开始压面无话。后来出面,黑女见那人不时端着一棍面条从面前经过,慢慢地也就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拉几句家常,比方家住何村,种地多少,市面上现今仔猪价钱的高低什么的,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死人的事。一说到这个题目,那男人倒兴奋起来,话格外的多,语调格外的高,全然不似早些时候的老实本份。

“那是没有错的。”男人说。“会水的死于水,弄木仓的死于木仓,拿刀的死于刀。凭你是谁,一从娘胎落地,死的路数也定了,地方也定了,死的时间也定了。”

“兴许是呢。”黑女说。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男人又说:“该死在水里的,不会死在火里。该死在屋里的,不会死在野地坝里。本该死在上午的,不会活到下午去。千错万错,这一条不会错。”

“兴许真的是呢。”黑女想了想说,“大前年的时候,楚家老太婆一早起来还好好的,早饭时说没就没的了,正吃饭从板橙上溜下去就没的了。”

“这你们妇道人家不懂,都是老书上说的呢!”男人颇自得地笑笑。看样子他是要继续叙述他所知道的使他兴奋和感动的真理,但男人的兴趣忽然起了变化。他煞有介事地看着黑女的眉目,象是有了另外的发现:“老嫂嫂,看你气色不甚好呢。”

黑女心里一惊,她想回屋里去,男人又说:

“是不是有什么不遂心的事?我看你气色很不好呢。”

黑女没有接腔。她有些讨厌这个男人,说话没高没低,也没个忌讳。只是男人不知道她的想法。那时候他已经出完了最后一棍面,用手从面架上揽起一把湿面条,就象揽住一把女人的长头发似的看了看,再放回去,显得满意的样子,然后自己找个橙子坐下,点燃一支纸烟慢慢地吃烟。

“依我的想法,凡事无妨想得开豁些。能忍者则忍,得过者且过。如今这年月世风日下,凡事何必当真。没听人家说,知足者常乐,心宽者体胖嘛。”

停一停,男人又说:“况且老嫂子,无论怎么看你只有六十三的阳寿呢。”

男人说完,自管自去吃烟去了,黑女这边却如五雷轰顶,全然没了兴致。她平生以来,还是头一回听见人这么当面断言自己的寿路。照此算来,自己岂不是只剩下两年的活头?她愤愤不平,象一个身不由己、陷进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的人,心惊胆战地听完了完全败诉的判决,她不服,却找不到上诉的地方。偏这时候雾也散尽了,散尽了果然就是一个好天,太阳很暖和,明明的照着面架照着人,照着院场边上的柴禾、草垛、椿树上珠帘一样整齐地悬挂着的柿饼串儿,以及不远处陡陡的黄土坡坡。更远一点的地方,平日行人不断的土路上此刻空无人迹,只有谁家散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头猪,在懒洋洋地东拱西拱觅食。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来,满满一面架面条便整整齐齐地在风中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有几根面从架上跌落到地上,立马就有几只鸡扑楞楞冲上去啄食,被那男人赶开了。

“可是,”过了许久,黑女小声说,“人家已是六十五岁的人呢。”

男人听罢哈哈大笑,笑完了,语气和缓地说:“我这可是实话实说,看你是个厚道人,好人,换了旁人,我还懒得跟人直来直去呢。”

“早死了也好,只怕还求之不得呢。”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气,黑女忽然恶狠狠地撂出这么一句话,把正在面架边看面的男人吓了一跳。两个媳妇急忙从屋里出来朝这边看。


这很偶然,也许绝无仅有。──凭白里的一番闲话,既无他人听到,听到了,也不会有人特别在意,过了也就搁开了。但在黑女而言,情况就大大不同。

这是丘陵最平常的一条沟。四十一年前,黑女从深山的野猫沟嫁到这条沟里来,娘屋里通村的人都说她八字好,落脚到一个好地方。地方是好。山不能说是山,不过是一些象大水浪一样起伏踊跃的黄土峁峁;沟却长,沟里一汪稀溜溜的暗水终年不断,滋润了一沟的秧田,也繁衍了一沟的人户。沟又多岔,这便使一条脉络清晰、沟岔迭出的长沟有了一个一个的村落,也有了一条潜行着的龙的形势。人家皆分布在沟的两边,多背山相向筑屋,宅旁屋后植以刺楸、梧桐,最多的是椿树。冬日疏朗,老远就能看得见疏干之中,一家家土墙瓦脊,炊烟轻笼,男男女女往来进出,过着散淡自在日月;春夏之际,却浓荫蔽日,若无鸡犬之声相闻,谁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沟的人户。沟里有一条土路,宽可容二人并走,白白的,一会儿入村,一会儿出村,一会儿是在沟的左边,一会儿又过一架小石头桥走了沟的右边,黑女就在这条路上走了整整四十一年。她这一生都是在沟里渡过。做姑娘的时候在野猫沟里走,嫁过来之后又在这条沟里走,她觉得自己与沟有缘,沟里的生活平凡而多内容,令人留恋。她私下里承认自己还不想死。尤其不想活到六十三岁就死。为什么要死呢?。难道人到世上走一遭,单只为了受苦,不该在苦尽之后再作一点生活的享受和回味!

她气色是不好,她想。她是受苦人,从山里嫁到这村里来,给男人生养了两个铁塔般的儿子,又与男人戮力同心,平地里修起来高高大大四正两偏的六间新瓦屋,如今,两个儿子都已娶妻成家,人事刚刚做得园满,气色能好到哪里去。可能好得过还没有过门的黄花闺女。生命的小溪流业已穿过中年接近干涸,两岸的滋润的水草曾经在多少年里被放牧中的牛羊啃啮,你一个不谙世事、夸夸其谈的男人,如何知道!

可万一,……常言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男人的话竟是真的呢?


不安到极致,黑女的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宁静。

两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黑女以平常的心境迎接了自己的第六十三个生日。她一生从来没有侍候过自己的生日,此次破例。除了请名厨置办了酒席,她还特意让老二福生去土门镇请来乔东生的录像放映队,从镇上小心抬来的大彩电就置放在露天,精彩的武打片一直放到鸡叫。然则她还是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死亡,将在什么时候应验,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是啊,除了等待,黑女还能怎样呢?在两年的宝贵时间里,黑女与老伴几经商议,主持将六口之家一分为三,两个儿子起初不理解,觉得委屈,一再坚持大家在一处过。后来明白父母亲主意已定,也只得各盘各灶过起了各自的日子。分家对外人本是稀松平常事,只是既不吵又不闹,弄得村里人好生奇怪。对内却带来不少变化:两个媳妇从此不得不摆出处家过日子的架势,一个更比一个要勤谨持家;两个儿子也开始筹划各自的生活出路,老大连生跟上村的李树荣老汉做上了木匠活,老二福生农闲时便去了村长李成杰开的粉房做起零工,每日里也有了两元五角钱的收入。最轻松自在的还是黑女本人,分家之后,地头的活有老汉,她不过是做做每日的饭食,照料一下压面机,有了不少闲功夫。她戏称这一招是在家庭内部实行了“经济责任制”。黑女于是从镇上购得一些上等棉花,开始纺线织布。这是她年轻时的一手绝活,困难的年代里,一家人的穿戴、儿子们上学的学费,都从她摇动的织布机上来。她织呵织,织够了自己死后穿的寿衣布,织够了老伴死后穿的寿衣布,还织够了过这两起后事所需的孝布。她不想让从镇上买布做这些东西,并不只是出于平生对家织布的偏爱和讲究节约的习惯,她想亲手织出对人世的深情,织进自己对平凡一生的肯定的评价。次年春,她又让老伴专程从万村铺请来了风水先生,在梁上老坟地内察勘确定了墓穴的方位,并择吉日将墓穴修造完工。至冬天,棺木成。至此,对黑女而言于死已算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黑女既已作好了所有的准备,对死倒慢慢无所谓了,这令她大为惊讶。她本是一个胆小的女人,平生没有杀过一只鸡,走路踩死一只蚂蚁也不免懊悔。她曾经连相也不肯照,不是不想照,是担心会被照相的机器摄去了魂魄。她从来不做任何劳动以外的非分的想望,只是信奉着忍让的哲学,小心翼翼地活人,现时的她却敢于和人争论,谈论死,谈论鬼神之事,并敢于去悬想人死后的情形。她听人说人死之后都要被捉到闫罗殿里去受审,好人上天堂,列入仙班,坏人打入十八层地狱,那么她算什么人?要不,兴许是在好坏之间?也许,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给自己预留着一个不需要很大的位置?有时候在家里呆得久了,她也串门,找合得来的老婆婆扯扯家常,要不就一个人登上西边山梁去,看看那新修好的墓穴。想到也许再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将象许多不能一一叫出名字的先祖一样在那里长眠,那时太阳仍将象现在一样每日在丘陵的东边升起,在丘陵尽头浑园的山峁上落下。在一定的节令里,将能看见和听见旁边地里成熟的庄稼在很好的风里摇摆,沉甸甸的枝头上籽粒儿不时发出细粹的声响,那些亲人们他们头戴草帽,在地里非常娴熟地重复着她所熟稔和理解的动作。遗憾的是在有生之年里,她还没有到更远的地方去走走、去看看。在那里,许许多多浑园的黄土山梁以外,在老远的天边,有一条大河横着,银亮亮的,那就是比本地更要富庶、更要优越的平川地界吗?……

她觉得眼睛一阵发热,是泪,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感动。……


她等待着,等过了一年,又等一年,再等一年。

等待的头一年里,大儿连生得子,年底又在所分房屋一侧续修新房两间,可谓双喜临门。黑女忙前忙后,大帮小补,只觉日子过得风快,几乎将那件事遗忘。

等待的第二年里,小儿福生来财。原来这小子在李成杰的粉坊里做过一段零工后,不满足吃力受累小打小闹,见村里不时有小青年外出打工,大把大把往回拿钱,未免眼热心动,有心出门看看,便独自到县城西四十里地的一个选矿场做临时工。选矿场附近不时放炮炸山,炸出不少黄姜根,那些工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收捡,福生却知道这是一种药材,国家正出高价钱敞开收购,平时打着灯笼满山遍野找也未必能找得到多少的。他没有声张,利用工余时间从碎石烂土里将黄姜根茎不声不响悉数搜索翻拣出来,弄到一批,便立马在当地一位农户家里清洗干净,煮了切片晒干,不出一月天气,居然累积到一千三百余公斤。雇小四轮运至县城的土产公司销售,得款两千七百多元。在附近一带又转悠一些时日,见所得已经微薄,再花工夫收集价值已经不大,索性不再做工,与选矿场结清了经济手续,向人借来针线,趁夜深人静,将钱缝进好几个内衣口袋,只留出车费和一小笔零花钱兴冲冲回村。黑女听说心下高兴,嘱咐福生把钱存入银行生息,切不可大手大脚乱花,要福生时刻不忘昔时的艰难。福生却不以为然。他已经瞅准一个空档,准备作较大的投资。离此地不过两三里地有一山垭,垭上有车道骑梁直通土门,又有一条人行大道横过车道,从另一条沟里直通土门,是往来各方行人必经之地,福生计划在那里辟一脚空地,修两间小屋,办个购销门市部,销售油盐酱醋日用百货,兼收各类农付产品,夏秋之际新粮上市,再收购粮食。黑女劝阻不住,只得由他。四十余天之后各种手续齐备,小两口子又是贴对联,又是放鞭炮,购销部建成开张,此后一连几个月里购销两旺,生意看好,黑女倒不得不对老二刮目相看。

在等待的第三年里,黑女就有些懈怠。她等过车,等过好运,在夜墓降临的村口等待过赶集迟归的亲人,她没有想到一个人等死,居然也很难。她已经有些不耐烦,心里甚至有了一种盼望,但她没有对人明说,即使说了,人家也不一定相信。她想到那个男人兴许是个骗子手,或者只是不负责任信口胡说,其实,他和平常人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她后悔当初没有记清此人究竟家住何处,要不,她真的会径直找上去问个究竟。她不能想象若是再来压面,或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碰面,那个语气坚定、毫不含糊的男人在她面前该怎么说?黑女忽然有了一种激情,一种类似于胜利的激情在心里张扬着,潜流着,象一个久困于逆境的人,经过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奋斗,最终完成了光荣的业绩,又好比是年轻姑娘意外地得到了一件漂亮衣裳,急于上街向人炫耀,──她明白了那盼望的确切内容,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执意要再见到那人的越来越强烈的愿望。

的确,黑女眼下是越来越想再见到那人了,那人却再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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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12 2012-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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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

ZxID:15539479

等级: 贵宾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09-11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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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

ZxID:15539479

等级: 贵宾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2-09-11 0
测试
乱社会

ZxID:20126659

等级: 上尉
配偶: 苏筱颜。
有一种爱叫”有事我先闪。你顶着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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