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从心里透着凉,尽管沐着夕阳的余晖穿行在大街大街,似乎连它的外在也没有染暖,所过之处无不留下寒意,站牌下小女孩的马尾辫在风中飘扬着,不时有凌乱的发丝挡住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从面前走过的行人,衣角拂动,脚步急忙。
站在寒风里,听着飒飒萧瑟,一直不经意泛起一丝寥寂。“自古逢秋悲寥寂,我言秋日胜春朝。”有意识的去张开眼睛,仰视天空,放飞思绪,寻一目胜似春朝的秋日,吟一份直上碧霄的诗情,可这份寥寂无端的栖居在心头无法排遣,就好像凉了心的金风抽丰。也许我的心是潮湿的,遇冷成冰,遇暖化作弱水三千只取的那一瓢饮。
公交车在金风抽丰中显得格外自在,庞大的身躯不急不缓的驶过来,淡定的抗衡着深秋的冷。踏进车厢,融融暖意扑面而来。车厢里面的人很多,大家挤在一起像是在取暖。我找到一个可以利便拉手的位置站定。
这时,只听后面传来读卡机的声音:“老人卡”、“老人卡”。紧接着,坐在前门口的一位年轻人忙站起来,径直朝后面走去,没有留下什么言语,但这种无声的让座更让人感觉有诚意,可敬。在这样一个不够发达的城市,打从我记忆起,这份浑厚的民风就一直持续着,经常看到,总会涌起一份欣喜,增添对家乡的一份亲近,在这万木零落凋落的季节里,它染暖了生活的这个角落。
这时上来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太太看上去硬朗些,胖胖的,脸色红润。老头却有些干瘦,显得颤颤巍巍了。看着只有一个空下的座位,老头拽拽老伴的衣角,指指那个座位,示意她坐下来。老伴领会了,挪移着坐下,没有做任何的推托。
我望着座位上的那个背影,心里竟多事的嗔怪老伴丝毫不体谅老头单薄的身子骨,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了。记得作家冯骥才曾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是手心,男人是手背,手背的作用是保护手心。的确啊,在一个空座位面前,老头站得责无旁贷,老伴坐得问心无愧。
待老伴坐稳后,我看到她把老头手里拎着的包缓缓接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腾出一只手紧紧的牵着老头的手,生怕他在车身的摇晃中摔倒似的。这时,老头乖乖的倚在老伴身边,像是一个被呵护着的孩子。
这一切在我的眼睛里默默的进行着,转变着我的情绪,猛然间触碰了我心底处最柔软的地方。
那两只苍老的手就那样在车身的颠簸中紧紧的牵在一起。我的心刹那间,暖化成一泓敬慕的热望。
爱,真的,有时候不需要言语!
正如张爱玲所写的:“千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千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要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在茫茫红尘中,两个人犹如两只渺小的蚂蚁,偶然间碰了一下触角相遇了。从云鬓花颜时牵手同船,一步步摆渡到垂老迈矣的彼岸,那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坚持半个世纪才可以做到的事情?有多少风雨他们牵手历经,有多少波折他们牵手扶持,有多少过错他们在牵手中化解,有多少无奈他们在牵手中包容。。。。。。当他们步入古稀,依然还把对方看作孩子,你惯着我,我护着你,相濡以沫,相依为命。
世界上,轰轰烈烈的爱情一直经不起岁月的考据,唯有这样的一份安详的爱情与天长日久共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深秋的寒意里,车厢一隅呵暖了我的眼睛,熟悉的地方我看到了风景。我仿若看到从明媚盎然的春季,走来两位风华正茂的少年,他们一路牵着手,身后走出两条悠悠绵长的平行线,执著的延伸到天边与他们蹒跚的身影一起隐没在夕阳间。路旁已是古木参天,年龄里的故事留在年轮间,任岁月沉淀在寂静中,他们不紧不慢走到生命的终点。或许他们从来没有交集,从来也没有火花的迸溅,但是细火慢炖的婚姻何尝不是一种风景?如一条安详静谧的小河,映照着蓝天白云,怀抱着青青草地,掩映着绿树葱茏,沿路赏着春来秋去,蜿蜒流经四季冷暖,直到汇入浩瀚的大海,大名鼎鼎。
当世界消失的那一刻,不管谁先离开,在相视无言中,彼此的眼睛,彼此的脸,成为来世一遭后留下的最后一抹记忆,世界消失了,它依然留在灵魂中!这样的一场相遇,何尝不是一种震憾!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样的一种相遇何止千年之缘?
我潮湿的心,愿化作弱水三千只取的那一瓢饮,只要你是保护手心的手背,我便是暖和手背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