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父母结婚三年后,才生孩子。那个孩子两岁时夭折了。她夭折后又过了四年才生我。所以,给我起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乳名——猫猫。这个名字一直跟随我到上学。后来,人们有的叫我猫猫,有的叫我毛毛。以致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叫什么了。
而且还不知道有另个名字。按我妈的说法是叫猫猫。她说猫的命大。我觉得有道理,就相信自己只是一只猫。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有个无师自通的神奇功夫——只要你稍微不留神,一爪子上去,在你的脸上或者手上就会留下鲜红的狂草体的签名。姑姑们气得天天给我剪指甲,并说:“再挠人,连手指头给你剪来。”她们天天说,我天天照样挠,她们一直也没剪下我的手指头。
我们那里按习俗孩子满月后才给起名字,可是,我出生的第五天,我爷爷就迫不及待的去给我上户口。户籍部的人问我爷爷孙女叫什么名字时,我爷爷非常自豪地说:叫猫。户籍部的人说:“您还是再想想吧,女孩子叫猫,长大了多难堪啊。”(我到现在都感激那个人)
我爷爷也觉得有道理,坐在一边调动他半生的才华给我想名字。正当他穷尽脑汁的时候,进来一个人,给他的儿子上户口。户籍部的人问他儿子叫什么?他说:“叫宝亮。”我爷爷听了,灵光一闪赶紧说:“我孙女才叫宝亮呢。”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家里谁也不叫的名字:宝亮。
上学后,我在作业本上写:关宝亮。老师在其他地方给我写:关宝良。我一再写“亮”,他一再给我写成“良”。这样斗争了一个月左右,我终于败下阵,成了:关宝良。
上初中后,班里有个叫包国良的男同学,经常和我抢名字,老师一提问,我们两同时站起来,同时回答问题,有时谁也不起来,弄得老师也很尴尬。有时,同学喊一声,也同时答应。更可气的是男同学叫他关宝良,女同学叫我包国良。于是,我悄悄和他商量:“你能不能改名字?”他生气了,气呼呼地问我:“你怎么不改?”说完扭头就走了。
哼,让你改个名字,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所以,我还是投降,一次被一个同学(这个同学现在是他的妻子)叫成包国良后,气呼呼地回家,跟父母耍脾气。正好我三爷爷在我家,他说:“这有什么生气的?爷爷给你改好听的名字,保证没人跟你抢。”
于是,他给我起了一个取自蒙古谚语(千人的额,万人的头。)的一个词:芒奈(汉译:额头)。形容最精华的部分。因为,写成汉语时是个音译,所以,写哪个字无所谓,只要音接近就可以,所以,我刚开始写的是:萌瑞。
后来,父亲的朋友说:“那就写成明蕾吧。我女儿叫明华。像姐妹两多好。”于是,我成了明蕾。我在作业本上写明蕾,老师在其他地方给写成:明磊。这样又斗争了一个月,我这个小胳膊,还是没拧过老师那个大腿。成了关明磊。
考高中时,学校要用户口本,我把薄薄的户口本几乎看漏了,也没找到属于我的那一页。于是问爸爸、妈妈:“户口本上我咋叫关灵玉呀?”我爸爸、妈妈都傻眼了:“那是你姐姐的名字。”这一刻我突然相信了,小时候邻居奶奶常说我的一句话:“你是捡来的孩子。”酸酸的泪水流遍了春天的田野。
这个错别字“磊”显示着我的“光明磊落”。让我有些女中豪杰的味道。可是很多明白人说,这个名字很沉重,把好运气都压扁了。所以,我从不捡钱、从不中奖。于是我就琢磨怎样甩掉这三块压在肩头的沉重石头。
后来上网,儿子给我申请个qq说需要一个网名。让我在20秒内想一个名字,20秒内我想到了,小时候同学之间起的外号。那时,生物老师是个北京人,她常常给我们讲北京的事情,在她的口中北京的一切都是好的。
在我们这群乡下孩子的想象中北京是神圣的。生物老师说什么,我们信什么。有一次,她说,北京人养的小狗都有名字:丽丽、芳芳、圆圆等等。还会算十以内的加减法。下课后,我们傻乎乎的彼此叫开了:丽丽、芳芳等。因为我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同学们很形象的管我叫圆圆。所以,我就取了“圆也”的同音词:原野做了网名。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名字都是错别字。
今年夏天,我见到着名作家白连春,说起了名字的事情,他说你的名字确实不好,女孩子还叫那个“磊”。我说:“那你帮我起个好名字吧,笔画少的,举起来轻轻的,一买彩票就能中大奖的。”他想都不想说:“那你就叫傻丫头吧。”我也想都不想双手捂住耳朵大喊:“不行,太形象了。”
我傻是傻了点,但是,天天让人叫“傻丫头”还是不舒服。再说了都快当“傻奶奶”了还叫傻丫头,太小气了。后来他说:“那就叫白芷吧。一种中药。如果想要中性点的,后面加个儿字。”我在手上画了一下芷字,当时就喜欢了。这个字有站在大地上蓬勃向上的长势。于是,我就成了中药白芷,有了入药的根。于是好运也来了:第一本诗集《白芷的天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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