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火_校园青春_猴岛游戏论坛

ZxID：26667095

举报只看楼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4-10-30 0

除夕的火

盛夏之后一马平川的稻子，清明前后地毯似的油菜花，零星的堰塘点缀着阡陌，蚯蚓般的渠沟蜿蜒开来……这就是我的老家——澧东乡。秋天来的时候，渠沟两旁的椿树开始落枝，西风稍微摇动，树枝就落下来。椿树枝易燃，生劈柴火和树兜火都需要它。
　　
　　冬天是漫长又寒冷的。除夕的火烧得越旺，接下来的新年就更红火。我喜欢这样的喻作，温暖，朴素。
　　
　　平原缺柴，拢柴烤火于当时的老家是件奢侈的事情。因此，三十的火，在老家显得格外的隆重和虔诚。不是家境稍微好点的人家，哪有什么树兜火老烧。
　　
　　费劲心事和力气弄树兜回来。屋前屋后的树尚未有年景，公家的树也砍不得。树兜要到较远的地方砍回来。
　　
　　每到冬天，家里的劳力闲时多了起来。庄稼人是闲不住的，去山里或者丘陵地区的亲戚家砍柴是个正经事。我们家没有山里或丘陵地区的亲戚，爷爷和大叔叔走很远的路，过了河，爬皇古山去砍柴。出发之前大叔叔要磨柴刀，磨得铮亮铮亮的。“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句子后来在书上看到我十分的开心，这句子是我爷爷说的。爷爷说的话被搬进课本，让我很自豪。多年之后，我明白那话不是爷爷的杜撰，我不恼，却更钦佩了。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庄稼汉，能说出那么文绉绉的话来，非天成，那么就是劳作中无意间的吸取或偶得。
　　
　　三两天之后，爷爷和大叔叔推着鸡公车回来，树兜沉甸甸的。三五个，搁在屋子的山墙边上，通风一年之后方才拢火。隔年之后的树兜就是了老树兜，比较容易着火。陈年的树兜生了红花霉，大都空了心，住满了蚂蚁和不知名的虫子。这样的树兜十分易燃，却不经烧。树兜在引火的协助下开始燃出火苗，虫子们纷纷逃窜，忙着逃命，大多数没能跑出性命，葬于火中。
　　
　　若是父亲没能谋着树兜，爷爷会支给我家一个大的树兜。爷爷疼没了爹娘的父亲，把自己的侄子当做是亲儿子般，我虽然年景尚小，没觉着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大了之后菜晓得爷爷是父亲的亲叔叔。
　　
　　树兜，腊月三十的晚上是烧不完的。也不许它肆意地烧，三十的火既燃得大，更要燃到天亮。为了保证三十的树兜火燃过通宵，需加了别的辅助柴火燃烧，树兜才不至于燃得那么快，比如椿树枝，比如从自留地扯回来的不多的棉梗。树兜，是除夕之火的主心骨，好比父亲，是家里的支柱。
　　
　　除夕的火沿袭的是古人的围炉夜话。起先，一家人围着火堆，吃着平常难得吃的瓜子、自家切的米糖，吃东西的时候三姊妹还规规矩矩听父亲上家教课，接着听母亲的唠叨就不耐烦了，各自找了欢喜的玩意儿散开了。这天晚上大人守岁，娃娃们可以尽情地玩。
　　
　　我最喜欢拿着火钳烧糍粑。糍粑烘在树兜火上，弄得不好烧得一沓糊。这还算情况好的，糍粑翻到火灰堆里，轰轰地燃，烧成黑色煤炭。母亲说，烧焦了的糍粑助消化，再有，烧的粑粑不打灰，都吃得。后来大些了有了烧糍粑的经验，火钳离火的距离要恰到好处。离得近，糍粑烧糊不说，握火钳的手也会烤伤。离得远，糍粑一时半会难得烧熟。掌握技巧之后，火钳上的糍粑慢慢，慢慢地变蓬松，边大，吹气泡似的，若不迅速离开火，那气球似的糍粑就“突——突”地发出声响，鼓起来的包就那么破了，直透热气。烧好了的糍粑像包子，白中带黄。舔着豆腐乳吃，香得很。
　　
　　弟弟淘气，喜欢捡未炸完的鞭炮，冷不丁将捡来的鞭子扔进树兜火中，“砰”地一声，鞭子炸得火星四溅，火灰四扬。这样的恶作剧没少挨母亲的磨牙狠齿。然，平素严厉的母亲，无论那晚弟弟做错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挨打。
　　
　　树兜火上往往驾着铁质的撑架，用来鼎水、架锅。子夜过后，村子里的请岁的鞭炮声渐渐稀疏，父亲琢磨着是饿了，在撑架上鼎一口锑锅煮萝卜就着熟热的肉炖萝卜自酌自饮。这个时候我们三姊妹早就上床呼噜去了。母亲等父亲喝完了酒，接着往撑架上鼎水壶。水壶煮茶叶蛋，大年初一一清早母亲将茶叶蛋盛进瓷碗里，吩咐我和弟弟给爷爷奶奶端去，就是茶叶蛋给爷爷奶奶拜年的意思。
　　
　　父亲依赖树兜火。树兜燃完了，父亲还舍不得拆去临时围起来的火坑。那铁撑架要过了正月十五才挪开收拾起来。有时候过了十五、母亲开学了那火坑父亲也不肯拆散，隔上几天回家，依然在火坑里生起火。后来家境稍微好些了，父亲弄得回来劈柴，父亲就在火坑里烧劈柴鼎水炖火锅。火坑里架铁撑架炖火锅是父亲最乐意的事情，就是现在到了乡下亲戚家，父亲最热衷的就是那句话——莫要搞十碗八盘的菜，火坑里撑架腿一撑，肉炖萝卜、下白菜，蛮好。
　　
　　除夕的树兜火是父亲时代的标志。现在的树兜一点都不稀奇了，烧树兜火的机会倒不多了。昨日去姨妈家又看到了树兜火，也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眼里的光芒。我依然如当年般喜欢拿火钳拨火，喜欢添软柴火把火烧得老高。我和母亲喃语——若是有芋头娘就好了。要知道，树兜火烧芋头，那香呐，比大冷的雪天闻见烤红薯的香还诱人。

本帖de评分：共 1 条评分ＤＢ +15

-筆-	ＤＢ⁺¹⁵	2014-10-30	[img]http://s1.houdao.com/11884/photo/Mon_1304/71616_80ff136668798384f7652618015f2.gif[/img][url=http://bbs.houdao.com/f700/,1]校园青春欢迎你[/u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