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我第一次上县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乌江,以一个乡村初二学生的身份。绿幽幽的江水横穿整个县城,就像一块巨大的绿带子平铺在县城的大地上。那天,我坐在江边,听着江水冲刷两岸,撞击江中石头的声音;吹着由江面扑过来的阵阵凉风,对身旁还很精明健壮的父亲说“真爽啊,爸爸。”父亲悠闲地吐出一丝烟雾,朴实的笑着,并不说话,只露出两排坚实的黄牙。
彼时,我的梦想很单纯——考进县里最好的高中;父亲的梦想也简单——送他的孩子进入县城最好的高中。两代人,一个梦;两代人,彼时的身影在乌江的怀抱里深深地交融。
据说,那天乌江水温20℃,挺好的。
(二)
两年多了,悄悄地喜欢她两年多了。两年,悄悄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每天想她时的心情和她甜甜的名字。在书本和压力重重包围的世界里,一直在心里给她留有一个位置,一个当时唯一温暖的地方。但是,渐渐地明白了,暗恋,是一种彻底的寂寞,有心动,有幸福,可更多的却是,一个人的心酸。不知道她是否晓得世界上某个角落有个少年的心跳一直在随着她的喜怒哀乐搏动。这个秘密,那天,我说给了乌江听,当她到那里去的时候,乌江说给她听了吗?
那天乌江水温13℃。不冷不热,可我有点冷。
(三)
已经记不清那晚我们用了多少酒精试图来麻醉悲伤,然而当我们走出房间,盯着月亮,想起明天太阳升起过后彼此身旁就很难再有彼此的身影,悲伤又开始在五脏间翻滚,肆虐。
那晚,走在乌江旁边唱着《老男孩》的我们,痛苦离别,忐忑未来,我们哭,乌江也在哭。
那晚乌江水温7℃,世界和江水一样,拔凉拔凉。
(四)
半年多了,我从乌江来到了嘉陵江畔,而那个熟悉的我似乎却留在了乌江,嘉陵江畔的这个我让自己觉着很陌生.
当初的本真、良善和为了各自心里的梦不顾一切的拼搏着的充实,被上课时玩手机,睡觉的现在所代替;当初和飞飞,小康组成的三剑客一起在球场上奔跑,一起在高考路上互相帮助鼓励,被寝室的几个人成天在游戏中厮杀,在被窝里抱怨除了自己的一切外物的现在所代替;当初对老师的敬畏和对父母的挂念,被连老师的名字都不记得,好几个月都没有给爸爸妈妈挂上一通电话的现在所代替;当初熟悉的乌江水被现在陌生的嘉陵江代替.还有好多好多的当初被好多好多的现在所代替.难道,这就是我要的成长?
今日乌江水温不详,嘉陵江水温2℃。周遭刺骨的冷。
(五)
今天一个人悄悄地回了一次乌江,没告诉在那里复读的同学。乌江水还是那样碧绿,呆呆的看着乌江水,听着乌江的声音,吹着乌江的风,像很多年前一样。然而,有些事毕竟不同了:此时的父亲老了,牙齿掉了许多,不再那么坚实了,多了的是白发和皱纹,多了对儿女的担忧;此时的我身边早已消失了你们的身影,那么,我现在应该把你们定位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呢?你们还是那些个我熟悉的你们吗?此时的我,变了,变得让自己也害怕了。
弯下腰轻轻地触碰乌江水,触碰水一样的曾经。华终究是抓不住的流质,一点点洞穿时间的外衣,花谢花又开,那些逝水流年,一闪即逝,有几人为它珍惜?曾经拥有过的,如今是否只剩回忆?日落日又升,那些流芳岁月,有几人为它挂念?
今日乌江水温8℃。微凉。
(六)
日子,其实经不起推敲。风过,又是一天,雨过,又是一季。一生当中,又有几个明天的明天,和昨天的昨天?
一地破碎的过去,我独个儿到乌江畔狼狈的拾起。
走过的岁月,有过的美好,幡然醒悟时,泪已决堤!透过泪眼婆娑的双眼似乎看到了,成长在乌江水面上留给我的话:再多的遗憾不舍都不过是生命的过程,你只能往前走,用现在来填补过去的空白和伤口,带着爱和释怀与生命和解。我想,这应该也是乌江想告给你的。
现在,还不算太迟吧?
乌江水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双手,好像在说,一切都不迟,都还来得及。
(七)
我回去看乌江了,也看到了我们留在那里的影子。
今天,乌江水温8℃。微凉!你们都还好吗?
什么时候,也回来看看乌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