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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杏子充分信任自己,沈芬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带着杏子去街上买衣服逛街,给她买了可口的冰糖葫芦,又买了一个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水晶音乐盒送给她。然后回到家里,给她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刚买的鲜明漂亮的新衣服,还给她织小辫子,带上好看的发夹。晚上的时候,又给她做了一桌子香喷喷的好菜,简直就是把她当做自己亲生骨肉一样疼爱。
然而,沈芬这么做,不只是出于同情心,同时也像是在为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奉上最后的晚餐。沈芬暗暗祷告:可怜的孩子啊,时间不多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尽情的吃好穿好玩好吧,来世再投个好人家,别再遭罪了。
杏子这辈子估计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吃这么丰盛的菜肴,那股高兴劲儿全都写在了她纯真的笑脸上。
杏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香甜可口的红烧肉。吃着吃着,杏子忽然默默的垂下两行眼泪来,沈芬奇问道:“杏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好吃?”
杏子只是摇摇头,半晌才说:“菜好好吃的。”
沈芬笑了笑,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既然好吃,那你为什么还哭啊?”
杏子放下碗筷,嘴里还含着半块肥肉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用手背揉着眼睛抽泣道:“我怕下一顿……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了,呜呜呜……”
这句朴实的话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的砸中了沈芬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也许对可怜的杏子来说,能吃上一顿普通的饭菜,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沈芬强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道:“杏子,你要是愿意呢,就住在阿姨家里,阿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杏子听到这话,小脸顿时多云转晴,愣愣的望着她,简直不敢相信的道:“真的吗?妈……阿姨,你真的肯收留我吗?”杏子激动得差点叫了声妈妈。
有那么一刻,沈芬真的打算放弃心中邪恶的念头,收留这个命苦的小姑娘,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嗯,真的,阿姨不骗你。”她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答应。可是谎言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下来。
杏子在她精心编造的谎言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感受到被人疼爱是多么的温暖,她破涕为笑,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过去就飞快的在沈芬的脸上亲了一口。沈芬呵呵一笑,用手摸了一下被亲过的地方留下的油腻,又在杏子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故作生气道:“小丫头,谁让你乱亲别人的?”
杏子小脸红扑扑的害羞道:“这是我的初吻,我从来没有亲过别人。”
沈芬被这句话逗得格格直笑,心想,小丫头片子,还懂什么是初吻。真是的!呵呵呵……
如果没有手术的事,该有多好啊!沈芬心里叹息道。
就在当天傍晚,沈芬从菜市场提着买来的蔬菜回到自家三楼,然而在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她看到门框上挂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好奇之下,她取下袋子打开一看,顿时一声惊叫,吓得仰天跌坐在地上,原来,那竟是一颗血淋淋的狗头!沈芬半晌才定住情绪,在狗头的血窟窿里发现一张纸条:三天不还钱,全家必见血!
沈芬知道又是高利贷搞的恐吓恶作剧,可这不是一般的恶作剧,如果不还钱,这样的恶作剧一定会变成血淋淋的事实。这些人一个个狼心狗肺,都是毫无人性的亡命之徒,他们若要杀人,简直跟玩似的。沈芬彻底害怕了。这天晚上,她在床上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边是高利贷的凶残,一边是一家三口的性命危险,一边是可怜的杏子。到底要做怎样的取舍,才能十全十美?结果挨到天明,她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必须要有人牺牲,才能化解这场灾难。
人都是自私的,沈芬当然也不例外,亲生的儿子和拣来的杏子,孰轻孰重,已不用质疑。于是,她最终决定,一切按原计划实施!
沈芬花钱伪造了杏子的身份证,并且伪造了她的假父母资料,还在器官捐献书上大做文章,伪造成杏子患了不治之症,她父母自愿捐献女儿器官的假象。身为外科主任的沈芬,要做到这一点,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沈芬在第三天上午,就把一脸喜气的杏子带上了去往医院的车。说是带她去医院给她治咳嗽。杏子在沈芬的家里过了两天神仙般的日子,已经隐约的把沈芬当成了自己的妈妈一样看待,对她说的话,杏子自然没有半分怀疑。然而,她却怎么知道,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最可怕的,那就是人心。
沈芬将杏子带入手术室,让她躺在动手术的床上。杏子依言躺好。可是,她马上发现,在旁边还躺着一个陷入晕迷的彬彬,便好奇的问:“阿姨,他也病了吗?”
沈芬一边准备着各种手术器械,一边道:“是啊,他也病了。”
杏子突然看到沈芬拿起了一把寒光逼人的手术刀,便惊恐的道:“阿姨,刀,刀,我怕。”
沈芬道:“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乖啊。”说完,还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杏子的脸上一直带着害怕的表情,手心里还紧紧拽着那个她最心爱的音乐盒。但是,当沈芬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之后,杏子的脸上变得平静而安祥了,那是对沈芬的无条件信任。然而,在护士将她做了全身麻醉之后,杏子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沈芬给彬彬做了体外循环,做好一切准备之后,便解开了杏子的衣服,将那把锋利的刀子抵在了她稚嫩的胸膛上……但她迟迟的下不了手,持刀的手在剧烈的颤抖,脑海中被杏子一颦一笑的可爱模样充斥着,这个握刀的动作足足持续了三分钟,额头的冷汗像锅盖上的水蒸汽一样涔涔的往下滑落。直到助手提醒了她好几遍,沈芬才恍然醒悟。
“杏子,对不起!”
终于,刀锋滋滋作响的划过了杏子的胸膛……
手术很成功,彬彬换上杏子的心脏后,很快就康复出院了,沈芬除了获得彬彬父母送来的“妙手仁心”的锦旗和赞誉外,同时暗中也得到了三十万的高额回报,偿清了高利贷后还有盈余。可是,“妙手仁心”这四个字,对于现在的沈芬来说,不但不像是称赞,反而更像一种赤裸裸的讽刺。这笔交易绝不是无本之利,沈芬所付出的是良心上的惩罚,只有她自己清楚,要将刀子划入杏子的胸腔,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么坚定的意志?
杏子的遗体被按照规定送进了火葬场火化了。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可是沈芬的恶梦才刚刚开始,她常常梦见杏子捂着胸口对自己说:阿姨,我的心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我要我的心,是不是你把我的心偷走了?把我的心还给我,还给我!不然,我就要你死!!!! 一张扭曲变形的脸瞬间朝她扑来。
最后,沈芬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声尖叫,全身冷汗的从恶梦中惊醒。这些天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杏子的阴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缠着她,令她心力交瘁。不过古人说,滴水能穿石,再大的事,也经不起时间的冲刷下,年复一年,这件事便被渐渐的淡忘了。但事情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沈主任,沈主任,你怎么了?”郭小英用力的摇了摇像是被雷劈傻了的沈芬。
沈芬猛然醒转,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她伸手擦了把冷汗,尴尬的道:“没……没事,我……我想起来了,你们就是三年前替儿子做心脏手术的那对夫妻。”
邓长虹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心知她总算知道轻重了,当下有恃无恐的道:“没错,三年前的事,你总算想起来了。”
沈芬却有一个疑团未解,她用杏子的心脏做移植手术这件事,可以说是处处小心,已经做得密不透风了,然而,怎么会被彬彬的父亲邓长虹知道?
“可是,你怎么知道杏子的事情?”沈芬定定的望着邓长虹。
邓长虹哧的一声冷笑,伸手入怀,立马掏出一个证件递给沈芬。
沈芬接过一看——记者证。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
“如果不是你态度强硬,不愿意再管我儿子的死活,我也不想翻旧帐,不过现在把话说开了也好,我希望你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曝光你的事,是因为你救过我儿子,但这不代表我会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我已经掌握了你所有的杀人证据,如果你不把我儿子救活,那么,三年前你犯下的滔天罪行,一定会见诸报端。到时候,等待你的是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沈芬当即吓得两腿一软,连忙道:“邓……邓先生,我知道后果会很严重,我是真的很想救你儿子,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实在……”
“那我不管,三年前你能做到,现在你自然也能做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偷、抢、拐、骗,总之一句话,救活我儿子,你就可以继续风光的做你的主任,否则你就等着玉石俱焚吧。”
沈芬无言以对,只好委曲求全道:“好吧,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嗯,你是聪明人,如果救了我儿子,我不但保你无事,还可以再给你三十万。如果你故意留一手,那么害的只能是你自己,剩下的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邓长虹便带着妻子悻悻然离开了主任室。
沈芬无力的软倒在椅子上。接下来面临的问题,就是找一颗合适的心脏!只要将那颗藏着鬼的心脏换掉,相信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了。可是为什么历史总是一次次的重演,难道老天就那么喜欢开自己的玩笑吗?
沈芬打电话联系了全国几十家大医院,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始终没能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沈芬没有回家,也没有心思回家。她打电话给她老公说要加班,让他照顾好儿子。
晚上十一点,护士和医生一个个的下班了,偌大的医院渐渐陷入安静,除了窗外不时炸响的雷声,整座医院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厚墙与世隔绝了一般。曾经讨厌喧哗的沈芬,现在才发现这种令人坐立不安的宁静其实比喧哗声可怕得多。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沈芬双手撑着额头一筹莫展,不知道上哪去找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难道又像上次那样,找一个流浪儿童,挖下她的心脏替自己堵上这场灾难?不,怎么能一错再错,杀了一个人还不够,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那自己和杀人狂魔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资格被别人称作白衣天使?
沈芬烦躁的起身,想去一趟厕所。由于医院最近在进行低能耗控制计划,走廊上每隔十几米才亮着一盏灯,空旷的走廊显得黯淡而冷清,偶尔的闪电透过窗户将走廊照亮,更衬得这幽深的走廊鬼气森森。走在光滑的地板上,鞋跟发出“咣咣咣”的阵阵回响,让沈芬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恐惧,尤其当她联想到今天在电脑上看到的那张可怕的脸时,她的汗毛几乎瞬间都竖了起来。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在洗手台上用水洗脸,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大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好像是一只手!又好像不是,因为那是一种冰凉的感觉。凉到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寒意。如果非要说那是一只手,那么,它一定是一只没有温度的手!
沈芬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大腿真的被一只类似手的东西摸了一下。她猛的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可是身后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的精神压力过大所导致的幻觉吗?沈芬心里还是毛毛的,不过仍然坚持着把脸洗完。哗哗的水声多少冲淡了那种可怕的气氛,沈芬从墙上的纸盒中抽了几张干纸擦着脸上的水珠,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这一天下来,自己仿佛老了好几岁。正长吁短叹的当口,忽然,眼睛的余光扫视到一件极不寻常的东西,就在洗手台的左侧,在黑色的大理石边缘,一团黑黑的东西在缓缓向上移动,常识告诉她,那是一个人的头顶,是一团黑色的头发!
很明显,有个人此刻正悄悄的躲在离自己不到半米的洗手台下!沈芬的呼吸似乎都要凝滞住了。她用尽全部的勇气,勉强的将头缓缓转向那团头发,她终于看清了,那的确是一个人的头,一个小孩的头顶,正在向上探出。而当她还来不及叫出声之前,小孩的头突然钻了出来,同时“啊!”的一声大叫,接着“嘻嘻嘻”的笑着跑开了。同时,走廊里回荡起拖鞋在地上拖动的踢踏声。
沈芬被吓得一个趔趄倒在洗手台上,由于事发突然,她并没有看清小孩的脸。这时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不小心碰开了水龙头开关,哗哗的自来水喷溅而出,沈芬站起身,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忍不住大骂道:“这是谁家的破孩子?大晚上躲在这里搞恶作剧,真是没家教!”
沈芬稳住情绪,伸手去关水龙头,可是,她扭来扭去,居然关不掉了,心想,可能是被刚才用力一撞给撞坏了吧?她不打算再管这些事,当下转身就走。然而,当她刚一转走,哗哗的水声嘎然而止。沈芬心中一奇,转回头望去,这时,一幕令人咋舌的恐怖上演了,她看见从水龙头的出水口,缓缓的伸出来一根手指,那手指还弯过来,对她做了个“勾”的动作。
“啊!!”沈芬这次终于吓得失声大叫。疯狂的跑出了洗手间。在走廊上,她幸运的遇到正在打扫卫生的谢阿姨,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过去拽着谢阿姨的袖子道:“阿姨,厕所有……有鬼!”
谢阿姨躬着背奇道:“你说什么?有鬼?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沈芬忙道:“不是,真的有……我看到手指,从……从水管里伸了出来……”
谢阿姨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拖地,并没有理她的疯话。沈芬知道再说也没用,便问她:“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拖鞋的小女孩从这里跑过去?”
“没有啊。唉,你可别吓我,我一把年纪了,经不起吓的。”
沈芬只好怀着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办公室。可是她忽然又担心起那个彬彬的状况来了,如果刚才碰见的真的是杏子的鬼魂,那么,她会不会去害那个换了她心脏的彬彬性命?她死得那么冤那么惨,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如果彬彬出了事,那么自己也就彻底玩完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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