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孝顺的乖小孩呐,所以今天去医院看外婆.
昨天睡的很晚,早上又起了个大早,路上还偷偷闯了个红灯,到医院的时候,有一点点不知所措.医院重新装修过了一遍,甚至连电视机也换成了LCD的,看起来倒像是舒服的养老院.没有浓重的消毒水味,没有匆匆忙碌的护士,安静的可怕.一两声呻吟叫喊在这样的安静里如此突兀,反让人庆幸,这里的人还有意识.
外婆见到我,总是哭,总是哭.嘴巴张的大大的,甚至能看到扁桃体在振动,眼泪在眼角边上凝结成块,却固执地不肯流下来.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是因为激动,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绝望,不知道,我分不清楚.
外公一大早就跑来医院了,可是却没有在病房里看到他.护工阿姨说,他去买胡萝卜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回来.呵,肯定是跑到哪里去瞎转悠了.以前就是这样.
以前就是这样.外公是个坐不住的人,总喜欢拉着外婆出去转转.有时候外婆嫌烦了,就会冲外公喊一句:你自己去就是了!他也不恼,还是会笑嘻嘻地说:哎呀,走吧走吧,快去换衣服.被说服的总是外婆…外婆脾气不好,耐性也不好,总会因为一些小事大发劳骚.外公也不计较,每每遇到,都是一边摇头摆手一边斜着步子后退,说:我不跟你吵我不跟你吵,有什么好吵的.倒像一只走错步子的螃蟹,让人忍俊不禁.然后便一个人躲到阳台上摆弄摆弄花草,最后总又忍不住跑到外婆面前说句:我们出去走走吧?
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买菜,一起养花,一起看电视,一起读报纸,一起看夕阳.我不知道当这些都变成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刚开始的时候,外公怎么也不肯离开医院,不愿意吃不愿意喝也不愿意睡,总是坐在床边上,拉着外婆的手,仿佛就这么一直一直看着,也是好的.没有笑容,亦没有眼泪,一眼即是万年.
终于明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怎样一种深刻的感情.这句中国最古老最含蓄的情话呵,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