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归鸟飞回黄昏的巢穴,袅袅的炊烟升起来。我听到了庄稼的拔节声此起彼伏,响彻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庄。
多少年了,为了让子孙回家时能看到自家的炊烟,母亲劳作一生,她终日躬耕的身影总想彩虹般把村庄的一角天空拭艳。
在母亲眼里,炊烟是不会泯灭的。她相信,春风的吹拂、阳光的抚爱、晨露的浸润,以及骤雨的涤沐,村庄的炊烟是一一铭记于心的。
而庄稼无语,只是如期又无悔地分蘖、拔节、结穗……
土地贫瘠,炊烟却总不会消瘦。
土地丰腴,炊烟更是蓬蓬勃勃。
二
生命源于土地,人是上帝创造的不能光合作用的植物。于是,祖先们开始用颗粒饱满的汗珠浇灌出遍地葱绿的庄稼。
谁会比村庄的庄稼更为圣洁?谁能比炊烟的翅膀更为轻巧?
曾经,母亲就在炊烟升起的地方,一滴泪也没有流出,她已经把泪流干了。我知道,母亲有太多的欣喜和悲伤,都燃烧在炊烟里。
那些瘦弱的阳光,那些瘠薄的土地,那些鲜绿的稼禾,都在平凡的生活里,走向永恒……
三
移居在城里后,我始终认为,炊烟是村庄体内长出的庄稼,至今有我熟悉的褴褛、皱纹、老茧、古铜色和母亲急匆匆的背影。
从灶膛里点燃一截柴草,始于谁的手?
从庄稼地里流出一点汗水,源于谁的爱?
从粗布衣服上取出一丝白发,谁还能走出母亲温暖的目光?
四
现在,每当望见炊烟徐徐升起,一种暖流便血液般涌遍全身。
我知道,故乡的锄头、镰刀、犁铧在悄悄地消瘦,终要老去。连同狗吠、蛙鼓、太阳的热情、月亮的忧伤、夜雨的喘息,以及劳作的母亲,一同渗入泥土……
唯有炊烟不朽,让一个族姓纯粹无比; 让一个村庄勤劳不息; 让一个家园生机无限。
五
在蛙雨中袅动,在鸟影里抒情。炊烟,这袅维系我生命的脐带,永远悬挂我的一生。
只有炊烟,那带茧的手掌抚摸过的地方,就会长出绿油油的庄稼。而母亲生前栽种的炊烟,正以绿色扩展,占领我心灵的空地。
无论岁月怎样嬗变,我确信--有村庄就会有庄稼,有母亲的地方肯定有炊烟。
炊烟,起源于灶膛,拔节于天空,袅袅娜娜,丈量着汗水的高度,丈量季节与故乡的高度。
炊烟,永远是母亲搂在怀里的雨打不湿,风吹不倒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