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只是在老屋的门前站了很久。
老屋是我离开的一个星期后拆除的,拆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回去看看。回忆着被风雨剥落的灰色老屋,心里就像沉沉地压上一种叫做失落的东西。
老屋在城南的这条街上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老屋具体的年代,大家只是从那雕花的木质房檐,大致推算它也有百年了。就连住在老屋的这对老夫妻,也不知道老屋出自何时,他们只是说这座老屋是解放初政府分给他们的。其余的,关于老屋的历史,他们也说不清楚。
老屋通间很深,面街背河。在当初商业尚不发达的时候,老屋的三间门面,是一家杂货店,杂货店是很热闹的。虽说不上风风光光,但却也是人来人往。所以,在合作化的时候,政府给那对老夫妻重新安置新居,随后又妥善地把老屋给收了回来,充为国有,交付当时的供销合作社使用。
老屋的杂货店里放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暗红色的酒坛。如果是五六月的时候,有一个太阳毒晒的日子,乡下的老农来到这里,大抵都喜欢喝上几两白干,很少有人用下酒的东西,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与其说他们在喝酒,倒不如说是在品酒,品那份悠悠然的兴致。因为老屋本身具有冬暖夏凉的自然特性。
老屋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安静下来的,那时候这条街的整个商业区北移。那些生意人已经不屑困在这低矮陈旧的老屋里,所以他们纷纷选择离开。这座曾经热闹的老屋自此渐渐开始变得苍老和寂寞了。
老屋空了下来,太阳的光柱透过屋顶那已很不清爽的天窗直直地照了下来,反射的光亮映照着落满灰尘的店堂。在这里,我们很容易找到老屋留下的痕迹。
当那个红红的“拆”字写在老屋墙上的时候,住在这条街上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件离我们挺远的事,竟然说来就来了。大家都知道,这字一旦写了上去,老屋也真的该从这条街上消逝了。
老屋拆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回去看看。我怕我回去,那些熟悉的往事就无处寻找了。我没有勇气选择破坏封存在自己记忆里那一份完整,若是日后起了一份对老屋的念想,我也好在往昔的梦里回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