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现有的社会地位和资产收入评价成就时,我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仍然算是极其失败的人,因为可以说我尚未具备这二者中的任何一个,地位嘛,我是学生;资产呢,账户为零。
可是我却是那么的不甘心的活着,仿佛未来一定有某些更为伟大的事业,在生命的不远处等待着我;可是我也细细窥探过生活在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有那么多兢兢业业的显赫的物质财富,人们不还是每天都要带着各自的快乐踏入这物欲横流的大潮中吗?
于是我就对这百无聊赖的生活产生了一种新的敬意,对于每一个普通人而言,即使他这辈子所取得的成就远不足以和那些达官贵人竞相媲美,他也可以因为不断奋斗的激情而变得无比崇高和自信。
时代总是在不断地向前,梦想也在不断的更迭中颠簸。至今我仍然能想起初二那年,自己兴致勃勃的走上讲台,面对每一张熟悉而又充满期待的脸庞,我来讲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并不见得有多么的坚定和诚恳,因为我也为了一切现实际遇得改变而不得不进行审时度势的改变,我也会为了一时的功成名就而将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一脚踢到不太显眼的角落,但我从未有过完全背离梦想的意志,因为我曾经为这样的冲动而感到发自肺腑的痛苦,一个人可以在紧要的关头为了迫不得已的需求而选择言不由衷的活着,比如一个流浪汉的温饱,比如必须通过高考才能实现进入大学的资格。我们人人都知道这些事情并非心灵深处最为高贵的情感,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一份惊心动魄的考试成绩单,只是为了换得一个苟且活下来的凭证,那里没有真正的诗和远方,而诗和远方才是成年人心中永不破灭的寄托;我们更知道,人不能永远像一个机器一样从事着一眼望到尽头的工作,我们都需要在生命的每个阶段里选择一种身心愉悦的活法,选择一种不受世俗过多干涉的活法,选择一种不以钞票和存款来决定命运的活法,而现实中的每一个人又是多么的欠缺这种廉价的幸福啊!
我不提倡像诗人顾城那样的与世隔绝,因为我坚信人间的一切都有着无与伦比的体验和功德圆满的收获,与之相比,我更愿意经历一切幸与不幸,直到抵近生命的彼岸,回过头来细细的品味一番劫后重生的豁达,总会留下一番非同寻常的感受。我喜欢作诗,但我不是纯粹的意象派;我喜欢音乐,歌词里可以唱出万人共鸣的情感;我向往遇见新的城市、新的乡村和新的陌生人,因为那里带着一切的新鲜感和一切的可能,就像刚刚出炉的热面包,配上鲜牛奶的稀释,口感极好。
其实并非在梦想的萌芽里,我就想要成为一名著书立作的学者,怎样能够走到今天的轨道上,还要还原世俗的驱逐和干涉。我小学时读到的第一本名著便是巴老先生的《家》,说来实在可笑,那个久远的童年里,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的迷恋上文学的领地,我记得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自己走进了一家很是普通的小型书店,就在靠近中间的一排黑色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文学系列的著作,不仅仅有国内的大家之选,还有类似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我那时既没有遇到一个懂我心思的国文教师的指点,也没有受到父母亲的特别推荐,只是因为被这一个简单而又温馨的“家”字所诱惑,由此便又站在那间黑黢黢的书店里遐想了许久,我猜想那会,自己可能只是觉得书名的好听和油然而生的想家的念头在作祟,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伟大的情怀;但是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我总算是在误打误撞之中叩响了通往文学殿堂的大门,那本虽是盗版却也便宜的《家》给了我长达两年的快乐,我第一次从这样的书籍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期望和失望,纠结和坦荡,温暖和凄凉,在高公馆的宅院里,我有无数次情不自禁的站在空旷的山坡上,陷入无法自拔的遐想,我想象着自己是成熟而又稳重的觉民,于是他深爱的琴表妹的样子就很是美好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仿佛那样的女子也是自己未来择偶的一大标准;我又想象着自己是激进有为的觉慧,对那个吃人的礼教进行决绝的反击和斗争,可以同自己心爱的人谈婚论嫁,哪怕她是一个地位卑下的丫鬟,时至今日,我仍然能清晰的记得关于《新青年》上面的那一句斗志昂扬的宣言,“我们是青年。我们不是愚人,我们不是畸人,我们要把属于自己的幸福给争回来!”
就是这样简单而又激励人心的话语,使我对文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从那之后,我便知道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课堂上背诵的课文,还会有包罗万象、继往开来的著作,读的多,才能看的远。
但是这样一本关于文学的书籍,并未一下子将我带入投身文学的使命之中。而其中对于旧社会的昏暗的真实写照,竟然使我产生了立志成为一名政治家的小小抱负。不过那只是一时的单纯与美好,当我再长大一些之后,当我亲身在青葱的岁月里经历过一些、看到过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之后,我隐约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搞政治的料子,因为政治家需要敏锐的头脑,需要极为良好的人际交往和各种中庸式的活法,这些都在我的骨子里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名的火气和“就是看不惯”的想法,我在这其中曾为了几个同窗好友的财产的安危(那段时间学校高年级的学生经常向新生索要所谓的“保护费”),而斗胆的在学校的教务处张贴过管理缺失的种种弊病,我也曾因为自身的利益取舍而将别人的一切置之于不顾,很多年过后,我再次回想起以往的一切,除了幸福的结了几个患难之交外,还有这么多羞愧做人的莽撞之举,无论是于人于己,我都不再看好自己从事政治的一切愿景,所以我非常感谢初中二年级的那一堂演讲,我就站在讲台上,说出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反悔的肺腑之言:
“梦想,它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