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最后一天,清明雨如约而至,纤细绵长。
老家的清明节是颇受重视的。嫁到外地的姑姑,姑奶都会拖家带口地回来给爷爷奶奶、太奶奶、老祖宗们上坟。砍下刚长出嫩叶的长竹,每个竹顶挂上一只五彩斑斓、拖着几条长飘带的清笼帆,上坟的时候就插在坟头。风吹过来,长帆飘动,仿佛祖先们穿着长袍在坟头跳舞,热闹非凡。
我未曾见过爷爷奶奶或者是父亲常常提到的将我带到2岁大的太奶奶。从记事起,他们就早已离去。我也不曾喜欢过神秘阴深的坟堆。迫不得已随父亲去上坟,是想跟父亲做个伴。看他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为祖宗们上香烧纸。也就在回来的路上,父亲会讲起爷爷奶奶和太奶奶的事。通过父亲的讲诉,我虽未见过他们,但却觉得非常亲切。
后来到上海,进入老公家的第一年清明,我便随着去上坟。上坟在这边被称作扫墓。第一次去的印象非常深刻。老公的太爷爷太奶奶葬在郊区南翔的松鹤园。由叔叔开着一辆大巴士,把大家庭所有人(爷爷,奶奶,姑奶奶一家,二姑奶奶,姑姑一家,叔叔自己一家和我们一家子)全带过去。车上奶奶不停地叮嘱叔叔开车慢点,公公婆婆和姑姑姑父们高声谈论股票,老公和俩堂表弟嬉笑打闹,一整车里全是欢笑。我们不像去扫墓,倒是像是一家人去郊游。车要开很久,在接近松鹤园时景色便开阔起来。门前偌大的广场两边立着各式雕像,雕像下面镌刻着各式名人语录。园中松柏环绕,茵草青葱,廊桥绿水,各式青色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我从未真实地见过如此漂亮的坟地。
太爷爷太奶奶的墓碑在陵园的中间部位,合葬在一起。墓碑上面有他们清晰的照片。太爷爷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太奶奶则是典型的旧时妇女装扮。照片上他们微笑着,非常慈祥。在姑姑的安排下,一家人有序地敬香磕头。轮到我时,我举着香,看着他们,心里说着:太爷爷太奶奶,我是你们新进的重孙媳妇,来给你们磕头了。没有对坟场的害怕,而是真的来给祖宗们恭敬地请安了。
跪拜结束后,大人们会拔拔周围的野草,将白色黄色的菊花插到旁边的松柏树上。供奉的水果,青团和点心则会让我们小辈们吃掉,因为吃了这些供品,会保平安。
出了墓园,姑奶奶会请大家去旁边的古猗园吃小笼。晚上依旧是姑奶奶请着去家附近的大饭店吃饭。年年清明,年年姑奶奶请客,年年一家人的欢乐聚会。
只是,一年年,参加扫墓的人越来越少。我在结婚第二年便怀上了小健健,公公婆婆担心去墓园晦气,便不让我去了。生了健健后,要照顾他更是不能去;再后来奶奶脚上有恶疾,行动不便便不再去;再后来爷爷、姑奶奶因年老体力不支也不再去;再后来爷爷竟在去年因病去世了……成了我们今年要祭拜的人。
年年清明,年年雨。愿亲人们平安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