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如此,便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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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美文]从来如此,便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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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个人都很坏脾气,只是我们总习惯把最坏的样子留给最好的人,所以最亲的人才总往最痛处戳.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8-02-01 0

  有叶知秋,我回到别久的故乡。
  
  这迂回曲折的路,曾何几次在上面行走,大概每次都不尽一样吧,可立刻又发现不了什么角落不同。伸出路边的枝丫裹了厚厚的尘土,就是小秋风扬起来,也不见得能减少些许。至于这样的早晨,全年也常有的,而这轮回的秋,发肤是难以把握的,更多的是一种心境,过往种种罢,经历而已。
  
  不多时候,便在村口了。还是那冷冷的铁门冰冰的红墙,细看还能见地上的铁锈,庙总是在这里的,我出生便是这样。然而路这样小,或者不见得是路,正如老先生所说,不过是走的人多罢。当年故人随我至此处时,即断言这路平生之极,余生或不复矣。年少轻狂,当风口我就应,此生若复至,如何?谁想,故人便随那云烟远去了,果真信了诺言。云烟时有,竟又不是我所见过的云烟,至于当年何时,不记了。
  
  再走一半,却见了熟悉身形一个,灰蒙蒙的天空,阴云占了有限的空间,似乎也不见得就是雨天。拨了几下发上露珠,我拿下了眼镜。这身形是他了,不必猜疑,自小时他便在这里,这刻不是他还能有谁呢。近了些,我眯了眼,对他微笑点头,他似乎看了我,又是在看面前那吃草的老黄牛,并没变化。又几近了些许,我苦笑一下以为化解内心的尴尬,于是问这老黄牛还是那老黄牛么?说完又立刻觉得不妥,便要掏包里的烟,然而不得一心一意了,余光中他是点头了么,空闲的手下意识摸了裤袋里的眼镜,于是又觉得不对,是这天空不对罢。又无暇顾及,倒是烟盒上的字看得甚是清晰,只得合手递了一根烟,轻抬一下左手他接了下来叼在嘴里,不及我找打火机的时间,便点燃了它,在这灰蒙晨光中,伸在半途的打火机硬生生拉了回来,我自是掏了一根烟往嘴里按,急匆匆点着,生怕慢了半拍。无言的香烟在燃烧,我空笑了一下,看不清他的面容,是岁月的皱纹还是干涸的泥巴,右手拉了一下肩包带,鼻孔居然吐出了烟,这是平日我所不允许的,便有些生气,以为谈话到此了,更以为双方都说完了客套话,大概就这样,留了一些无聊的烟在空气中,我自觉匆匆向家而去。
  
  比及家门,不有见一人了。彼时我装好眼镜,见家父正嵝腰背着漱口,不免惊喜,出口叫了声父亲。父亲茫然回首,见得是我,眼光一闪,又是那我见得无数次的点头,指指家门,我进去只见得母亲正待下梯阶,内心又不无欣喜一番,不几阶后就走向我,拾起我双手:可记得回来了,如今有电话得早前通知,使老头子接你的。我讪笑:我自回来便好,母亲,这些时你好吗?母亲见问:早些时候小疾不愈,现今却又不见了。近日赶路少有安睡,自觉困意追上,只好推托母亲就要上楼寻那久别的梦乡,母亲尽是笑容,自不觉眼纹已深:你睡就是,待吃饭你可起来?我脚已在半梯,听了这话也不回头:要的要的。
  
  回到间内,窗户半开,一阵秋风在扑打帘子,时觉寒意缩了手脚,放下背包,此时,秋日已经出头了,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落在身上竟有温暖呢。我深以为这窗台不见得尘土满布也断不会这般明亮了,莫猜也是母亲的手笔。少时极爱这窗台,常在看些闲书,那是母亲不以为然的,总得唠叨几句再下楼去。温暖了几许,也不管飘飘帘子,让那光线与帘影在床脚戏弄,倒头睡去了。却又梦中了理不清的过往,觅了几番,只不见故人罢。梦醒时分,只觉混沌,急忙拉开帘子,但见夕日照在邻屋楼顶,金茫一片,原是要日落了,正欲叹息,一阵空虚袭来也就尽然作罢了。
  
  吃了晚饭,闲话几许后,母亲拎起小凳子便出门了,听得凳子在门前落地的声音,父亲也随后出门了。复至房内,无所事事,洗漱得当了靠在椅上,楼下是近邻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以为常了。竟也有月光,照得半亮大地,随性也息了灯,这月亮倒是比前些时候小了些,又似是离得更远了,生怕被摘么。又细想了些事情,不多时候,便在椅上安然入睡了,任月光在窗台自耍不及理会。半夜醒来,椅子硌得慌,早前并不觉还能到天明,这时却不应验了,只得翻上榻,也不是全有睡意,半醒间只觉夜风凛了几许。
  
  天尚半明,便起来了,楼下安然只听得风在廊上走动,蹑手蹑脚一番洗漱不在话下。下楼拎了小凳,坐在门前,比起昨日寒意更深了,点了一根烟吸上一口,四周也暖了些。不多久,便看见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儿,身后跟着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近些时候看得原是三婆。我小时便与三婆亲近,尽管她势利,却不尽在我这耍,这些年但凡回来都与我谈上一番的。掐灭烟头,便起得身招呼了声,三婆听了我招呼,笑着应了声向我走近,脸上的横肉也跟着笑了,双手抖着小孩儿,小孩儿也甚是欢喜的哈笑着。三婆便要小孩儿唤我小叔,我讪笑一下,回头内室取了两小凳出来,才看得那推婴儿车的女人正是三婆的大女儿,自然又是点头一番,她也不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玩弄着不知什么,小些时候与她还是同学的,再早些时候,她还跟在我身后,要我带她在燥热的夏夜去寻那蝉蛹玩儿,现今也是无话可说了。
  
  三婆抱得小孩儿坐下,便要与我拉家常,质问我回来也不看望与她,我只是一一回她,不多掩饰。却说三婆唤得她来抱走小孩儿,摆在婴儿车上逗弄,顺着问了一句:外甥乖巧,如今天伦好不欢喜呢三婆。三婆皱眉上头,看了四下无人,拉了凳子更近与我,我亦做了细听的动作,听得三婆在我旁耳:鬼么,这小娃儿得是没父亲的主了。我惊异:怎的说法?三婆叹了声顺道:也怪我了,是时不与她跟那落魄的小子去,寻了李婆子要门好人家,这不小娃儿还没唤一声爸爸就离了。我自然追问了:倒是甚理由?三婆也不隐瞒的样子:本是门当户对的,我哪料男女感情的复杂,要是我那代人,嫁个好人家......后面听着也不清了,我点了根烟,三婆稍作停顿,我便点头称同。待烟要灭了,才听得三婆竟也有些自责了,我抬头假意不经地看了一眼正在逗小孩儿的她,伸脚踩灭了烟头。回得头来,免不了安慰几句,尽是想不出什么,便老套地道:世事难料,三婆莫要自责了,你家大业大,她还能帮上忙,塞翁失马,总是说不清的呢。三婆抹了把眼,也不见是眼泪:回来养着是没问题,可这日子长着咧。接着又转了风口:罢了,这娃儿起得早,我与她去散散步,回头与你再说。我点头应允。三婆过去抱起小孩儿,她推着婴儿车在后面跟着,三人向着村口去了。
  
  过了些时光,天更亮了,又不及全亮吧,只是看得更远了。我低头看着地上的烟头,忽然有个声音在问:你回来啦。信以为在问我,抬头就应了,原来是四婶,肩上担着梆头吊着簸箕,见有凳子也不坐下,站着不远不近:这些年不见,样貌倒是没变呢,只是你这年纪也添白发么?我又是讪笑:四婶笑话了,倒是四婶和前些年见的一样,如今也容光焕发的呢。说完便知不对,四婶笑呵着不做理会,但问我什么时候再走。再过些日子吧我应道。应罢她便说要去劳作了,我忙说回头聊。话一出立刻觉得尴尬了,这话还是不说的好,却又是说出口了,这泼出去的水啊,收不得了。
  
  这时天才全亮,不觉寒意了。又点了根烟,柔柔吸了几口,没了适时的拘束。母亲探出头来:你若是少抽几口烟,我倒安乐得多的。只得在地上又掐灭了烟,母亲唠叨了几下也自去煮早饭了。我也是起来上楼,见得父亲已在写字了,执笔的手似乎比之昨日抖了些,见了我也不说话,起来便要下楼去,我泱泱的再上了一层,及至房内,也想不出什么可做的,倚着窗边,不在话下了。
  
  听得楼下声音,我下去与母亲在一旁摘菜,父亲在一旁忙碌炒着锅里什么。我好奇问母亲:早些起来,不见八奶来坐了,这是以往不曾见的呢。母亲头也不抬小声说:走了,前些时候,七月十四往后几天。我不禁啊了一声:是这样么?前些时候打电话回来,着实没听你有提的。母亲却不答话自语道:人嘛总知有这一天的,却又是不知哪一天的。看着两老,心中却不是滋味。再后又闲聊了些话,父亲只是偶尔说上几句,并不兴趣的态度。
  
  及至吃饭,父亲才悠悠发问:在外一切安好?我细答一番与他,母亲则不然:你这年纪,是要打自个儿过么?一如往日的话语,我刨着饭不作答好不尴尬。不说话是要做甚打算,母亲追问着。父亲难得的帮我说了话:儿大不由人,寻得他便寻,寻不得就由他去了。我连忙接上:父亲所言甚是,谨记教诲。搪塞过去,母亲也不发难了,又是一番家常话,不痛不痒了。
  
  我放下碗筷:过些时候,我去去江边,看看江水吧,晚了再去寻些朋友,有些时日不见了。母亲夹了些菜却又不吃只放在碗内:如今入秋,江水有何好看,莫不是去寻那死去的女子的坟吧。我心头一震,表以讪笑:久不归来,总惦记旧时的地方,看看便回的。母亲这下不放过我了,索性放下碗筷:那人年轻却早死,被夫家所弃,现今上坟人是没有了,你也没有负与她,现在这般是何苦呢。我当即无言以对,父亲却又帮着我:你吃饭便是了,还提作甚用。我自是拾阶而下:晚些时候若不回,无须待我,你两只吃便是。我匆匆取了些物件便出门去了,此时早是心乱如麻不敢多留的了。
  
  母亲是对的,我确是寻她口中的坟去了。这无碑坟简直破落了,想必这忘年的人间,能来此地看望你的,寥寥无几了。细想来却有泪的,扯了些新土覆上,简修一番,总是能相认了。这日头倒也正,待晚又焉了,猜不得的。取了三根烟点燃插上,也是煞有其事般。平常也给你写些书信,以为是寄出去了,早上起来也去找寻一番,生怕错过了回信,如今一并烧与你,多了你且细看,也不期许你回信了,莫错了地址让生人看了笑话。倒是你生平最喜金钱,今日匆匆正是没有带到,这般又欠了你些罢。这枚硬币也埋与你,也是物归原主了,它随我去了不少地方,这下还与你,少得你再牵挂了。又静立了许些时候,不觉西斜,原本也知待不久的,只是没料这般快,下回吧,我待久些,如此心里也总是好些的。只是回头见三个字,得是三年还是三十年呢,只怕是不存在的念想罢。就如此了。
  
  回得家门,天已然尽暗,内厅灯火亮着。万家灯火,也有一盏是属于我的么。母亲在桌边见是我回来,起来要热菜的,我好言拉着。喝着尚有余温的汤,心头的甜当真是天下间无与伦比的。母亲在旁看着又询了些事,我无由的说了句:明晨得出发了。母亲便开始唠叨了,我也不答话,静静听她在唠。吃罢又是好生相慰与她,才得她睡下。彼时父亲是在梦乡的了。
  
  待不及天微亮,我就醒来了。免不得收拾一番,昨夜安睡如婴,也不有困。倒是母亲,在楼下小声唤我小名:要出门了么?叫老头子送你呢。委实我不愿:不了,由他睡,我自个便可了。拾得行李到楼下,父亲却在等了,母亲拉过我唠上一阵,倒是我不以为然,让她保重身体,这番她听不得了,便推我出门了,莫延了时间。父亲领上我,我回头向母亲告别,又是跟上父亲的脚步,不再回头了,怕是见到母亲抹泪我又帮不忙的。这时候的风,不割人却让人下意识去避。一路无言,随着父亲,来到村口,又到了庙前,这时候,那人是不在的,再过一刻,说不上是能见的,无关紧要的罢,我的心思全不在这。到了分别的地方,父亲才说了句:闲些时候,打电话回与她,万事谨慎。紧了紧衣衫转头便要归去,我忙说了句生怕他没听到:记下了,莫挂的。至此,我也是一时无话了。
  
  从南到北,从远到近,从记忆到回忆。记起曾应了故人的一件事,当日也是坦言信誓写一首诗赠与故人的。如今故人却不在了,我提起笔来,来回千百遍的思绪,待到落笔时候,却又只得两个字了,何能成诗呢。定要辜了故人的心意么,可答应的偏偏是我呢。
  
  我总想得老先生那句话:从来如此,便对么?
  
  从来如此,便对么?
  
  我又回想了一遍。
  
  似是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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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15 2018-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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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那年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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