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睡觉前,不知死活的看了黑泽明导演的电影《罗生门》。之所以说是不知死活,其实是自己之前并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基调是那么的灰。
电影开始,以一场大雨作为背景,聚集了躲雨的和尚、樵夫和乞丐,并通过乞丐的追问以及樵夫与和尚的讲述,为观众道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杀人故事。故事的当事三人各执一词,最为意想不到的是,事实的真相其实早已为樵夫所见。
但是,人性的可怕与可悲也即在此。无论是女人、武士还是强盗,即便是樵夫,也在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辩护。女人为了挽回颜面而挑拨两个男人决斗;武士因为妻子受辱就决定遗弃她;强盗因为武士对女人的不屑而丢弃她;樵夫为了那把带钻的短刀不说实话。
其实,“罗生门”出自日本佛教故事集《今昔物语集》中的一篇。“罗生门”本来在日文汉字写成“罗城门”,最原始意义是指设在“罗城(城的外郭,即外城)”的门,即“京城门”之意。由于古代日本常年战乱,尸横遍野。
许多无名死尸,被拖到城楼丢弃,待年久失修,颓败之后,继而显得荒凉阴森。年积月久,在人们心中产生了阴森恐怖、鬼魅聚居的印象,故而诞生了“罗生门”是通向地狱之门这一鬼谈幻象之说,该词因而拥有“生死徘徊”的意味。
到了现代,“罗生门”的词义进一步延伸。在这部电影中,剧本采用了芥川龙之介的另一篇小说《竹林中》,因此“罗生门”演化成指“当事人各执一词,各自按自己的利益和逻辑来表述证明,同时又都无法拿出第三方的公证有力的证据,结果使得事实真相始终不为人知,事实结果一直在‘真相’与‘假象’之中徘徊,最终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与反复,从而无法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事件或状态,如“罗生门事件”。
雨天躲雨,似乎总会发生点什么。这个故事固然惊悚,然而更惊悚的是你看穿他所蕴含的人性之后,那种无力苍凉的感觉。仿佛人总会这样,自觉地忽略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事实,而选择有利的假象。即便有时,被蒙骗的那个人是自己。也许是阿Q精神,也许是人的天性。
朋友的朋友F曾经是我的同事,如今我们依然联系。每次聊天,F总会谈起自己的过往,带着依依不舍的回味,和留恋的眼神。F的过往,在听过无数次之后,总结而言,就是她光辉的中学小学幼儿园生涯,以及无数膜拜在她石榴裙下的壮士成长史。我不敢确定她的故事有几分是真的,当然真假于我而言又是多么无聊,只是F的故事实在雷同的可以。
谁真谁假,当事情已经过去良久之后,局外之人早已分不清。傅光明先生写的《口述历史下的老舍之死》,运用口述史的方式记录了老舍先生去世前后见证者的言辞,令人惊讶的是同一件事情每个人的说法却不尽相同,甚至大相径庭。
罗生门下阴森恐怖,盘踞着各路冤魂,然而若是他们目睹了现实世界里的慌言欺骗、惊恐灰暗,恐怕也会自叹不如了吧。毕竟世间最可怕的从来就不是虚无缥缈的鬼魂。
电影结尾的时候樵夫抱着弃婴,在和尚若有所思的目光下缓缓消失在夕阳中。此时雨过天晴。电影创作于1950年,那个年代,或者说任何年代,都需要些所谓的正能量来宽慰观众的心。樵夫收养了弃婴,似乎也使观众淋了雨的心多少有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