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魂应该是属于故乡的吧!不然,怎么会时常魂牵梦绕,怎么会难以割舍对它深深的依恋呢?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当孑然一身的自己,背起空空的行囊踏上异乡的土地时,故乡就已经变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异乡。关于她的一切都融入了脑海里,浓缩成了一抹烙痕,隽永地刻入我的生命,化成了年华里斑驳的记忆……
记忆模糊消失在眼中的原风景。一望无垠的大地,宽广辽阔的大平原,孕育了白山黑水间的芸芸众生,让我有了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与故乡作别的日子里,一直深深怀念。那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淳朴的乡音乡情,还有那记忆中的原风景,时常在脑海浮现。谁的故乡不美丽,谁对家乡不依恋,这是所有游子的心里话。犹记得,儿时故乡的四季,永远是心中最美的图画,也将我的黑白色人生装点。
醉美在故乡之春。当冰雪消融之时,万物复苏,春风便摇摆着身子,悄悄爬上了白杨树的枝头,将僵硬的枝条抚慰。残雪消融的大地上,干枯的小草纵情地吸允着冰雪的温润,柔软着枯黄的身子,从衰败中倔强地挺起了卑微的头颅,从容地挤出了地平线。或许,只需一个晴好的早晨,约上童年的玩伴,一起感受春的美丽。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出室外,迎着清爽的微风,身披朝露,轻嗅空气中飘来泥土的阵阵芳香,耳畔鸟鸣啾啾,清脆悦耳。此刻,只需沉思闭目,便撞进了故乡温情的怀抱里,融入了诗意的情怀。
或者,微风轻拂的晴日里,在湛蓝的天空下,独自前行,感受晨起的美。远望,薄雾飘渺的清晨里,农家小院低矮的土坯烟囱里,那一缕缕袅袅升起的炊烟,在风的爱抚下,瞬间化作一条清晰的弧线,渐渐升腾向了广阔的天际,刹那没了影子,透露出无比的宁静祥和。安静的农家小院里,不断地传来伙伴们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母亲责怪孩子淘气的叫骂声,洋溢着浓浓的亲情。回忆那一张张充满稚气的笑脸,心中充满了温暖,时间的推移,伴随着故乡的老去我们也一起在缓缓流淌的岁月中悄然成长。
此刻,如极目远望,乡村的春色一览无遗。那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英姿勃发,绿意盎然,舒展着偌大的枝冠,默默地与故乡守候成一道永恒的风景线。近处,一座座低矮的土坯房,斜卧在院落外的一段土坯残墙,一口陈旧的老水井,一盘古老的石磨,三三两两的乡亲,嬉戏奔跑的孩童,闲散无聊的家禽和大牲畜,在阳光下悠然自得,构成了一幅和谐的图画。如此春色,如同一壶散发着醇香的陈年老酒,在细细回味的时光中,一起沉淀着故乡的沧桑,跟年轮做最真实的交错。
如果说故乡的春,是一抹生命的印痕,繁衍万物生生不息的开始。那么,故乡的夏则热情如火,让温暖更加的实实在在。拔节的玉米,滚滚的麦浪,身披绿色毛毯的庄稼院,将是生命延续的根基。儿时的自己,时常顶着烈日奔跑在林荫路上,与姐姐一道去给忙农活的父亲送饭,便少不了一路嬉戏玩耍。
这时,身后总能传来姐姐温情的叮嘱,“慢点,别摔了。小心些,等等我!”提着饭盒和水壶的姐姐紧张地呼喊着奔跑中的我,也许她是怕极了我摔倒后的哭闹吧!“你来追我啊!”如此的时刻,自己总是顽皮不已,扮出鬼脸毫无顾忌地撒娇调皮,来换取姐姐的紧张,满足自己的小虚荣。此情此景,远远就看见我们送饭的父亲,便放下手里忙的锄头,飞奔过来。一边接过姐姐递来的井水,一边擦抹着脸上的汗水,对我的顽皮给与嗔怪。“又不听话了,别跟你姐闹,都是我给你惯坏了!”父亲的言语间带着责备,眼神里却带着笑意,无比的温情。
时光催人老,总是在不经意间交错叠加着人的心情。如今,那片庄稼地里,还有父亲的身影吗?那昔日的画面还会再现吗?温情全然不在,物是人非,转变了一切,那片父亲寄托厚望的土地,早也换成了鬓角已斑白的哥哥,将我童年的记忆掩盖在时光中,不能迂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哥哥在守候着父亲的唯一财富,守候着我已老去的故乡。这便是故乡留给我最温暖、最凄凉的回忆,久久不肯在脑海中散去……
喜欢故乡,更喜欢金灿灿的秋。看着丰收的果实缀满了枝头,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收获,喜悦也用涌上心头。秋天里,篱笆小院总是堆满了玉米棒子,红火火的辣椒也挂满了低矮的土墙。每到此刻,农家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充满着知足,感受着秋的回馈。也许,对于秋天,我的记忆永远是最深刻的吧!或许跟自己的名字有关,还是跟某一个秋天的心情有关,早已分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秋天里,挚爱的父亲悄然离去,伴着缠绵的秋雨,带着深深的遗憾,与我,做了生离死别,便永生难忘了。秋,其实是美好的季节,它见证了收获,可也预见了无数的生死轮回,从而浓缩了故乡的一草一木,凄凉了我的无限乡愁,将渴望温暖的心陷入了冬的冰冷之中。
故乡的冬是冰冷而纯净。喜欢冬,也喜欢雪的素白,更喜欢温暖的火炕。冰雪覆盖的冬来临之际,飘雪的日子里,总喜欢跑出室外与洁白的雪倾心邂逅。六个瓣的雪花,如梅花一样的孤傲,清凉而纯净,飘飘然降落在茫茫大地,点缀着冬的苍凉,陪伴着我和我的故乡。冬凝重了时光的脚步,斑驳了岁月的痕迹,厚重了生命的坚强。大地苍茫,白雪皑皑,光秃秃的白杨树依旧守望着日益渺小的故乡,站立成永恒的风景。
有人说,我是爱故乡的,我的心属于故乡,我的情也时刻凝固在故乡的任意一个角落,不曾改变。然而,当年华逐渐老去,将一些记忆掩埋的时候,站在异乡的这头,突然间会感到茫然和不安。故乡,多年来,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你给我的记忆到底有多深?我对你的情感到底有多重?也许此刻,苍白无力的语言又如何说得清……
时间是验证一份情感的最佳途径。多年飘泊在外的日子,与故乡独处的岁月少之甚少,也逐渐依稀模糊,但仍魂牵梦萦。关于故乡的每一个季节,每一处风景,每一个我生命成长中的片断在我的眼中永远是最美,最原始、最温暖、最纯净的一方天堂。
常听人说,依恋故乡,就会平添乡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乡愁,也总有打不开的情结。伴随着时光的老去,时常有一种念旧的情结在内心激荡。或许,是异乡漂泊久了,对故乡的情感自然会日益浓烈,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故乡的那山、那水、那些人、还有熟悉的泥土味道,依稀在耳畔回响着质朴的乡音,脑海里回旋着熟悉的画面,并在内心珍藏一份不舍的情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再次品读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内心仍激动不已。好久没有回故乡了,故乡还会记得我吗?那充满欢笑的乡村,还会如昨天一样的温馨吧!品一口清澈的井水,苦涩中带着甘甜,来滋润情感的荒芜。那盘邻家大婶时常转动的石磨还在吗?那曾经给我温暖的豆浆还能再次端到我眼前,并温柔地说:“慢慢喝吧,孩子,婶子给你特意留的。婶子知道你想娘,以后,就当婶子是娘吧!”瘦弱的双手端起热乎乎的豆浆,贪婪地喝着,眼里却饱含着泪水。那是幼小的自己最深刻的回忆,知晓,那不是一碗普通的豆浆,那里已经盛满了善良婶子满满的母爱。记忆最深的也许是最难割舍的吧,无数次思念故乡,却无数次抛弃故乡,回忆这一切,心底永远带着愧疚。
物是人非,人长大了,故乡便老了。那些曾经驻足在自己生命中,给与自己温暖的人或者事物,已经成为过去,沉淀成了自己沧桑的容颜。故乡老了,她还能等我回去吗?四季里美丽的风景依旧如昨吧!那些儿时的伙伴还会记得我们曾经纯真的情感吗?庄稼地里父亲温情的话语还能和昨日一样再现吗?邻家婶子我又拿什么报答你的一片好心呢?一切的一切让我迷茫,这是那个曾经纯真的自己吗?这是我最美丽的回忆吗?时常感叹,岁月的蹉跎,抱怨生命的匆忙,可自己的脚步为何总是姗姗来迟,将故乡揉成了碎片,装进了我如同过客的行囊……
“想家了,就回来吧!我等你回来,盼望相逢的那一刻”。这是冥冥中故乡给我的暗示,却让我负担不起。我想,我不配思念故乡,应该做一个被故乡遗弃的孩子吧!不然,我怎么会想起故乡泪流满面,哽咽失声,会陌生茫然呢?扪心自问,我爱故乡吗?不爱。假如我爱,为什么我没有时常和她亲近,廖慰她思念我的痛苦。假如我爱,为什么我不能静下心来,抽出闲暇陪她几日,哪怕一分一秒,也不枉对我的养育之恩!假如我爱,为什么昔日的记忆偶尔才能涌入脑海,成了遗忘呢!
一抹乡愁,总能勾起对故乡的怀念,刻入生命的历程中。一片深情的思念,如何奔赴不到故乡的眼前,终究变成遗憾。人到中年,总是无法走出故乡那一方水土,渴望与故乡相聚,却总是身不由己,纠葛满腹。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静静立在窗前,透过漆黑的夜色,眺望故乡的方向,深深思念。然,此刻,心里清楚地知道,沧桑巨变,斑驳了记忆,沉淀了年华,无法企及的永远是盼望。光阴的流逝,岁月的变迁,阻隔住自己的不仅仅是这深邃的长夜,还有那遥不可及的远方。漂泊之路的背后,是我永远不曾遗忘和看不见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