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云贵高速上奔驰。忽然一座彩虹高架桥巨大的红色圆拱映入眼帘,桥两边有乳白色云雾升起,莫非下面是温泉?等车行到桥上时,我惊呼起来,我顿足,我双手拍打方向盘,我懊恼、委顿。有这么好的景色,走过这条路的人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无丝毫准备的我此刻正手握方向盘,无法把这秀美的景色拍摄下来。继而又怕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美景,眼睛像抓拍一样,极力搜寻美景中的亮点。
彩虹高架桥横跨在一条大峡谷之上,架在两行绵延不绝的山脉之间。雨过天未晴,满山皆是水洗过的嫩绿,似连绵山脉嫩绿的绒装,尽显出山的柔润来。放眼群山,有无数条被风雨侵蚀过的纵向罅隙,宛如山的私处。斜对面山的罅隙处一条银练从山顶直垂挂下来,好似曼妙的仙女纵身跃下,让人不由得想起“珠帘钩不卷,飞练挂遥峰”的诗句来。水气幻化成白色的云雾状,自谷底蒸腾而上,被白色的护栏阻隔在大桥两边。行在桥上,乳白色的云雾伸手可触。可我不能停下来,我必须以不低于限定的时速穿过云雾预留的空间,行驶在由嫩绿、艳红、乳白这些水溶色构成的一幅画里,我成了穿越这幅画的行者,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包围。我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如行驶在人间仙境。
如它突然地闯入我的视野一般,它又突然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这段桥路走完,仙境也就过去,像是一下子跌落到了人间,一切又都复归于平淡。我的心理落差太大,一直遗憾那处醉心的美景没能尽情欣赏。
几天后,有幸原路返回,车由别人开,我攒足了劲要在有限的几分钟把藏匿在高山深峡中的美景赏个够。朗朗晴空,白云悠然。彩虹桥依然雄伟,巨拱依然红艳,可没有了自谷底蒸腾而上的乳白色云雾;青山依旧绿,可没有了水洗的清新,没有了摇荡心旌的遥峰飞练。然却意外发现山腰向阳平坦的地方散落几处白色的房屋,真的是白云生处有人家?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竟有人住在这幽闭的群山之中,一泓碧水之上,袅袅白云之间?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又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真是羡煞人啊!
这条路我可以走两次,甚至更多,可天时地利孕生出的那幅山水美景图却是要因缘际会的。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被我赶上了。我甚至不知道美景所在的地名,这似乎也不重要,可那幅连丹青能手都莫之能绘的风景画已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脑海。
人生亦如是,我们相识过的人和我们经历过的事都是我们沿途的风景。也许因缘际会让我们遇到令我们心醉神迷到刻骨铭心的人或事,他们就是我们心中最美的风景。可我们却不能沉醉迷恋,纵使有无与伦比、勾魂摄魄的美,抑或是孤绝、遗世独立的美,我们也只能以该有的速度朝着该有的方向前行。尽管会有遗憾,会有不舍,甚至是痛楚,也必须离去,因为那是已逝的或不能触碰的别人的风景。
有人把旅游说成是离开自己看厌的地方到别人看厌的地方去看。而人生往往是要守着自己看厌的风景,如同守着自己的父老乡亲,守着根,守着自己挚爱的人。沿途的风景即使再迷恋,那也是别人的风景,别人的父老乡亲,是别人的根,别人的挚爱。只能欣赏,只能远观,只能保持在自己的眺望里。
世上美景万千,我们不可能都一一走过路过。人生中也会有许许多多我们无法涉足的地方,无法涉足的人或事,这是人生的有限,也是世事的无限,路过已是幸事。不奢望,不贪占,以欣赏的眼光,愉悦的心情,遥注一路的风景。在独守自己心中那处风景的同时,没准儿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