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季最大黑马动画剧集完结，成就了一段（不）正经的传奇
希望这段“传奇”永不落幕！
文/ 文文
12月20日晚，十月番最大黑马的《佐贺偶像是传奇》在万众期待中完结了。
《佐贺偶像是传奇》的人气已不用多说，在各类调查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亚马逊碟片销量高居榜首，而每集播出时更是会刷爆推特趋势榜。至少从受观众的欢迎程度上来说，已经可以称作是本季新番中最成功作品的之一。
同时，其作为“旅游片”产生的社会效应亦毋庸置疑，甚至于在动画第三话中出现的旋转座椅，已经被前往圣地巡礼的粉丝“玩坏了”！
而对于在国内买到独播权达并成了超过2000万的播放量的Acfun来说，不少网友亦评价：“A站算是捡到宝（鬼）了。”那么，为何一个在开播前并不被过分期待的侧重于地域宣传原创动画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的关注呢？
在11月末动画学术趴曾以《佐贺县偶像是传奇》为切入介绍其制作公司MAPPA，那么在本文中，笔者将回到《佐贺偶像是传奇》作品本身中来，探讨这部作品内的“寻常”与“不寻常”。
想了解MAPPA公司的小伙伴可以点这里哦：谁说「用爱发电」是骗人空话？这家日本动画公司真的做到了
一、 “不正经”僵尸与“不正经”偶像
2008年4月7日，女主角源樱接到了偶像团体成员选拔会的邀请，开开心心跑出家门，就在这时一辆快速路过门口的轻型卡车来不及刹车，将源樱“嘭”地撞到了半空中。开场仅存活了一分钟，连片头都还没进，堪称史上最速死亡的女主角了。
等到源樱再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佐贺县，而自己也已经成为了一名僵尸，开始“尸位出道”。故事就以这样一个如此令人目瞪口呆的设定开始了。
接下来，比“10月番最速去世女主角”展开更令观众吃惊的是，《佐贺偶像是传奇》将“僵尸”与“偶像”两种元素糅合在一起，为大家展示了“僵尸偶像”的世界。
如果按照我们熟悉的题材分类，“僵尸”或“偶像”任选其一作为故事类别进行叙述，想必都是稀松平常的普通事。即便同样是从“僵尸+偶像”出发，在动画界中先前有不成功的、同样以宣传北海道为目的跨媒介企划《Francesca》。
但与《Francesca》不同，《佐贺偶像是传奇》以僵尸偶像组合为设定、展开为了提高佐贺县知名度为目标的演出活动，仍然是前所未闻的大开脑洞。
Francesca（フランチェスカ/北海道僵尸偶像）虽然也是相同类型的人设，但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因此，在此基础上，如果想讲好一个吸引观众的故事，则更必有其独特之处。而笔者认为，正是“僵尸”与“偶像”这一双层叙事空间，带给这个故事无限延展的可能性。
恰若大塚英志先生所曾经谈到的那样，在以轻小说为代表的当代ACG文化工业内容中，叙事的核心已经不再是“近代化”的“我”，而是建立动画-漫画想象力空间中的“角色”。由此，以“角色”为核心与叙事的起点进行叙事操作，已经成为当下日本ACG文化工业的常见手段。《佐贺偶像是传奇》中的故事也正是如此，以“Fran chou chou”组合中七位女孩子“生”和“死”的两种状态间的矛盾相展开。
具体来说，首先这种矛盾来自于故事之外。一般来说，我们谈到“僵尸”这种意象时，大概多数都会首先想到西方式的“丧尸”形象，而“偶像”可以说是“丧尸”的对立面。“偶像”是公开的，“僵尸”是隐秘的；“偶像”是美丽的，“僵尸”是丑陋的；“偶像”是友好的，“僵尸”是恐怖的。
因此，动画中的偶像们在演出中需要通过化妆来“欺骗”她们的粉丝，而作为外部观测者的“我们”，则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们“暴露”出僵尸的本性。
制作组也利用这一对立关系巧妙设计了动画中时时出现的桥段。在演出和活动中曾经多次分身的山田多惠，在旅馆回中半夜跑出去洗温泉洗掉了自己化妆而把制药公司老板娘吓失忆、并作为怪谈登上了“佐贺人”杂志的源樱和伙伴。作为观众，我们见过她们的僵尸日常，却又时时为这些偶像的真实身份所担心——《佐贺偶像是传奇》通过这样的方式，牢牢抓住了受众的心理并使得其能够沉浸在设定其中。
其次，这种矛盾来自于角色之内。正是因为Fran chou chou的诸位曾经生活在这个世上的不同时代，而现在她们又成为僵尸并恢复意识后重新回到了当下，因此在“死”之外的“生”使得僵尸们有了重新经历人间的人情味。僵尸保留了自己所在那个年代的回忆，而又必须接受当时身边人已经认为自己“死亡”的设定。
如在第八话中，星川莉莉重新与父亲相见，将生前的故事的线索与僵尸展开相串联，演绎了一场“阴阳两隔”后重建的催泪大戏；而在第九话中，二阶堂咲为了解决自己生前好友女儿、现任“怒羅美”八代目总长万里阿与另一支太妹团体“殺女”之间的纠葛，亦然决然驾驶着生前爱车接受了其发出的摩托车挑战，留下意味深长的帅气背影。
这种“解决生前遗憾”的故事展开，也正是由“僵尸”和“偶像”的结构关系所引出的巧妙设定。
再者，僵尸与偶像两立的设定又在一方面甚至加强了偶像本身的意义，这一点主要围绕着主角源樱的人物剧情线而展开。
在第一话中，源樱发生车祸之后成为僵尸但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从而专心加入到Fran chou chou的活动中。但在第十话中，为了公演拼命练习的源樱再次遭遇车祸，但这次车祸反倒使她找回了生前的记忆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忘掉了成为Fran chou chou成员之后的事情。
源樱生前的记忆总是伴随着失败——每每发生什么机会、事情向好的事情发展时，都会有一些不幸突然发生。正是因为她的一生如此坎坷，从而也使得源樱在找回了生前的记忆后反而失去了信心。
与此相同，Fran chou chou的大家也其实是在经历“不断克服自己生前的阴影”的过程。在最终话内，通过大家的激励，源樱最终登上了舞台，在舞台被雪压塌后重振而起，Fran chou chou团结起来展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精彩演出。
如果总结来看，整部动画是相当具有“偶像类”正剧的意味的，而采用“僵尸”、“生前”、“死后”、“失忆”的方式来展现偶像的成长，也是在叙事结构上别出心裁，具有创意和想象力。
Fran chou chou的大家虽然已经成为了僵尸，必须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才能见之于众。但是——“我们，想要活下去。”
她们也成功地像偶像那样，各有各自不同特点的人设，在舞台上演绎着自己的传奇——也必须提到此动画中可圈可点的音乐演出，尤其是第二话的Rap、第七话被雷劈中后的电音都令笔者印象深刻。
在此，笔者不得不推翻自己预设的小标题——在看起来的“不正经”之下，《佐贺偶像是传奇》中的角色，既是正经僵尸，也是正经偶像。
二、 时代与线索交织的“偶像进化论”
笔者在上文中主要探讨了《佐贺偶像是传奇》中“僵尸偶像”角色设定的内在矛盾，而接下来笔者将阐述此动画中的另一个引起观众兴趣的法宝，即在角色互动之间所呈现的时代与线索交织的世界。
在第六话中，因为僵尸偶像团体Fran chou chou要进行粉丝见面会，要与粉丝拍摄即时显影照片“Checky”，因此在源樱与“昭和偶像”绀野纯子之间引发了这样一段讨论：
绀野纯子并不知道“Checky”（当今富士公司所生产的拍立得照相机）是什么，后来经过解释才知道原来“Checky”就是宝丽来（主要指美国Polaroid公司生产的一系列拍立得相机，60-80年代风靡世界），但生活在21世纪的源樱却不知道“宝丽来”为何物。因笔者也是摄影爱好者并且收藏有上世纪70年代的宝丽来相机，故对这段对话印象极为深刻。
当然，这样的“小线索”在故事中屡见不鲜，一方面，如上文所说，它作为偶像团体中区别偶像的人设元素——从100余年前去世的幕末时期的花魁夕雾到最年轻的电视童星星川莉莉、二阶堂咲的拓麻歌子（电子宠物）和70年代太妹的设定；
另一方面，即是这些偶像背后的时代差距所引起的话语不同、行为方式不同而在交往中产生的小摩擦。那么，这些零散透露出的线索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这也是笔者接下来要探讨的话题。
解构主义文学批评家J.希利斯·米勒在《解读叙事》中指出，故事的“开头”都存在这样的悖论：“既然是开头，就必然有当时在场和事先存在的事件，由其构成故事生存的源泉或者支配力，为故事的发展奠定基础。” 而这种叙事悖论的根源在于，“故事的开头本身，既要身处叙事文本之内，又身处其之外。”
对于《佐贺偶像是传奇》来说，这种处在“叙事文本之内”、能够通过文本的进一步阐述而自明、并吸引读者好奇进行进一步探寻的，即是“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以及不同的人设的前提之下，这些偶像生前以及在各个时代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与事故？”这样的设问。
而随着故事的推进，观众们知道水野爱作为平成当红偶像团体“Iron Frill”的“C位”，因为演出中遭遇雷暴而去世，而昭和偶像绀野纯子则因空难身亡。但不仅仅到此为止——
在动画为观众展现其“死因”的同时，导入了绀野纯子生前对自己“努力达到完美”而提出极高的要求、水野爱自己害怕打雷而在下雨天参加Saga Rock时最初出现了失误，后在团员鼓励下克服自己这样一幕幕青春群像剧，进一步渲染了“我们，想要活下去”的主题所在。
那么，“身处其外的线索”又是如何体现出的呢？虽然在动画中也进行了具体阐释，但是相信了解日本偶像的观众也能够应该先于叙事发生而一窥端倪——即是在绀野纯子和水野爱之间所产生的争执的原因——并非由于故事剧情中“行为”所引发的而其根本矛盾寓于其“现实化”的人设中。
20世纪70年代“偶像”作为语言现象大面积应用以来，偶像经历了其内涵含义的不同变化。部分研究者亦指出了“偶像=象征时代的人格化象征”的观点。我们在此不具体探讨偶像的含义，回到动画中来，《佐贺偶像是传奇》的第六话与第七话即是以偶像人设中的时代特征为矛盾进行展开。
昭和偶像绀野纯子所代表的“神圣偶像”时代，与水野爱所代表的“生活偶像”发生了冲突：绀野纯子不能够认可当代偶像文化中的“与粉丝共生共同成长”的观念，认为偶像就应该是完美无缺、与粉丝之间的关系是舞台上与舞台下相隔绝。但水野爱却认为参加各种活动与粉丝互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然，最终随着剧情的发展与对内心刻画的展现，两人重新相互理解并加深了感情，为fran chou chou的成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种意义实现的方式，让观众不单单在人设中探寻历史，也在历史的线索中把握其人设。环环相扣的线索、具有时代感的故事空间，Fran chou chou仿佛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存在”于佐贺的偶像团体。
能够展现出其历史叙事特色的线索并不仅仅如此，如能让人联想起昭和时代的风格化OP、乃至剧中各种以neta存在的画面、音乐、故事等，我们不在此多叙。
在上一节中点到，这些“僵尸偶像”是有“人情味”的、而在这一节，我们可以看出，通过引入入胜的“时代”、“线索”这些叙事装置，“僵尸偶像”更是具有真实感、贴近受众的——《佐贺偶像是传奇》展现的就是这样一幅在幻想与现实之间的“时代剧”。
三、 穿过动画体验到的地域风景
有趣的是，《佐贺偶像是传奇》之所以将故事舞台选择为佐贺县，也有作为制片方之一的Cygames社长渡边耕一“是佐贺出身”这样的理由。在笔者看来，带有地域宣传、为了达到旅游效果而制作的动画，一种是“潜移默化”的，而另一种是“赤裸裸”的。
前者并不过分点名其所在地的特征，而主要通过其世界观的“暗示”突出舞台背景设定的特色，如众所周知《未闻花名》、《从心底呐喊》中所展现的埼玉县秩父市景色、《魔法禁书目录》系列中东京都立川市的景色等；
而后者则将着眼点主要放置于地域宣传中，力图将当地的风景、美味、风俗等都作为线索套入故事构成，或花费叙事时间或花费空间大书特书，以P.A.Works的一系列带有深深“旅游性质”、乃至《恋旅》这样的动画旅游广告为代表。显然，《佐贺偶像是传奇》也属于“赤裸裸”类别的典型。
既然作为“地域振兴”的企划，在动画中体现出现实取景地的现实风光魅力即是动画制作的一个主要出发点。偶像们所居住的洋馆原型为唐津市历史民俗资料馆、在动画中广告时段前后皆插入角色x佐贺特产的画面，展现当地的温泉、车站前举行的live、偶像们去学习地方舞蹈等，这些意象都证明了《佐贺偶像是传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佐贺当地风情的映射。
而虽然有大量的宣传要素堆砌，但并没有引起观众的反感，反而引起了观众的关注，其原因又如何呢？
笔者认为，其原因就是突出了传达到了“旅游”作为一种体验所带有的快乐实感。为了展现佐贺的魅力，除了在第五话有“展现海滩运动会，偶像们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甚至成员之一的山田多惠在‘荡秋千’的过程中身首异处”这样的有趣片段外，动画通过“接地气”与“无厘头”两方面将植入广告元素做了得当的处理。
所谓“接地气”，以第五话为例，Fran chou chou的大家与当地烤鸡肉店“Drive-in 鸟”合作，为其拍摄广告片，虽然是佐贺县当地的小店，但通过偶像们在店内品尝烤鸡肉、山田多惠直接去吃生鸡肉的“美食节目”般的生动有趣描写，想必也让观众们流了口水。
而随后的广告拍摄中，由于山田多惠没有恢复自己的记忆，因此并不能很好的进行合唱。为了达到广告效果的完美偶像们不断重复拍摄，而山田多惠则在最后担当“学鸡叫”的任务，最终制作了完美的广告片，其中发生的趣事令人捧腹大笑。
“无厘头”则是用“打破人常识”的方式，夸张的表演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如在动画中穿插始终的“鱿鱼丝”总是插在经纪人巽幸太郎的口袋里，而第四话中映射真实存在于佐贺县的制药企业久光制药的“久中”牌膏药贴在僵尸身上也能够让僵尸感到“肌肉疲劳转眼就消失了”，进而Fran chou chou的大家们纷纷都贴上了效果拔群的膏药，并把贴膏药的动作想到了加入舞蹈中。
可以说，《佐贺偶像是传奇》的“旅游宣传”，一方面在“搞笑”之后，能够通过“距离感”引起好奇心，让观众进一步调查在故事中出现的实物、店铺、活动到底是什么；另一方面，也在广告之外，有机的和每一话内、话与话之间的线索紧密连接。达到了让观众“虽然知道这是广告”，但是毫不突兀，“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效果。
《佐贺偶像是传奇》的日文原名为「ゾンビランドサガ」，是片假名“Zombie Land Saga”的外来语转写。有趣的是，“传奇”虽然在日语中写作「サーガ」，但与“佐贺”在英文相同，都写作“Saga”，因此，在引进中将译者这一标题做了双关的处理。
当然，当下动画已经完结，但仍有很多谜团未向观众解开。经纪人巽幸太郎似乎与生前的源樱有关系，他到底是谁？一直调查此事的记者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故事？在一直未恢复意识的僵尸山田多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希望这一段“传奇”能够继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