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奔回家,就像刚刚插翅会飞的小鸟在空中转了个圈又飞回窠巢一样,带着思念,带着兴奋,带着自豪。他们的到来,夹裹着一股热烈的气氛,恰似冬日的暖阳,灿烂、和煦,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气息。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鸟,我给他们布置了一项家庭实践课题,即星期日卫生大扫除。
吃完早饭,我说,孩子们,咱们开始吧。要仔细,干净,不留死角。领到了指令,他们挽起袖子,拿起抹布精神抖擞地上岗了。阳光透过阳台玻璃,穿过落地窗来到室内,室内一片明朗温馨。客厅的沙发,地上的鲜花,墙上的画框,都沐浴在一片明媚里。
二女儿凌子喊着“哪里有油,哪里就有我”的口号,昂首阔步奔进了厨房;侄子啸啸踌躇满志地去了阳台;大女儿安琪步伐坚定地走进了主卧室奶奶的房间。看到他们各就各位,我来到了女儿们的卧室兼我的书房。
我拿着洗净的抹布从洗漱间向外走,瞥见正躬身弯腰擦玻璃窗的啸啸,一刹那我竟有些激动。沐浴在阳光里的啸啸,一脸的灿烂,轮廓分明,像一幅立体感很强的油画——1.80米的个子,大眼睛,方脸盘,虽说不上魁梧但有棱有角,他微笑时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一副近视镜把他衬托得文质彬彬像个小学者。我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北面,透过厨房和餐厅的玻璃格栅,望一眼凌子,她同样是屈膝弓背在那里忙得正欢。凌子也长成1.70米的大姑娘了,细细的条儿,一头长发自然洒脱地披在身后,宽宽的前额下也架了一副近视镜,但镜片遮挡不住她那双睿智的大眼睛。我曾经与女儿开玩笑,说如果你不戴眼镜会更漂亮,女儿神气地说,戴了眼镜说明咱有学问啊!嘿嘿!我向书房走去,路过主卧室的门,看见安琪正蹲在地上仔细擦拭奶奶坐的那把藤椅。婆婆每天坐在椅子上吃饭、喝水、休息,人老了眼力不济,免不了把一些汤汤水水的洒在椅子上。女儿用湿毛巾顺着藤条一遍一遍地拭擦着。看着她那番认真的样子,我从内心涌起一股自豪。我觉得本来大大方方、文文静静、漂亮可人的女儿又增添了一份心劲儿,这也是一种美啊。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想当年,安琪出生七个多月就去了农村姑妈的家,我带着老二凌子。安琪断奶后很不好养,刚满周岁又得了百日咳,看到孩子咳时低头弯腰死去活来的样子,我和丈夫心如刀割。我这个当妈的始终觉得愧对孩子。她三岁回到城里上幼儿园,尽管一家人包括凌子都对她格外精心,但还是像走亲戚似的,放不开,不敢与父亲说笑打闹,不敢与大人要喜欢的东西。我们发现后及时采取对策,给她勇气和信心,直到上了初中孩子才把那颗惴惴的心彻底放下。凌子小时听话,大了乖巧,像个小大人,在家里在学校都是个好孩子,不让大人费心。
让人费心的是侄子啸啸。啸啸是个聪明又受过挫折的孩子。他幼时调皮捣蛋又零碎,到我家来玩专门爬到床上去大小便;来城里照看他的老奶奶,刚把包完的一盖顶水饺端到蜂窝煤炉旁,待掀开锅盖下饺子,啸啸忙三迭四地把水饺全部扣到炉灰上,还急急忙忙地踏上两只小脚,老奶奶端来另一个盖顶,他又趁机捧起两捧炉灰撒到滚沸的水锅里。10岁那年,他的妈妈我的嫂子被一场疾病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小小的啸啸,幸福的啸啸一下子成了孤儿。面对家庭的这场灾难,我懂得我的担当,我要让他与我的女儿们一起健康快乐成长。上初中了,我找到学校教务处主任说,请把啸啸和我的女儿分在一个班吧。当时,我鼓励孩子们中考时报考市中学,结果三个孩子都凭自己的成绩考进了市一中。我教育他们,要好学上进,要强身健体,要有信念理想,要尊敬师长,要有爱心,要艰苦奋斗… …如今,啸啸长大了,他的身体很健壮,他的心理与体魄一样健康阳光。每当想到他,看到他,我都有说不出的激动,激动得想哭。我常常在心里默默地对死去的嫂子说:嫂子你放心吧,咱的啸啸长大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孩子们就长到20岁了。三个孩子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年考大学,并且都考进了全国重点学校。
转眼间孩子们入学已经两年多。
一个身影一晃闪进了我的卧室,抬头一看是啸啸,他又转移战场了。不一会儿,凌子也进入了洗漱间和卫生间。望着这些忙碌的身影,我觉得安排这次操练是对的,是有必要的。平时,我的室内经常打扫,女儿回来后,也主动擦洗拾掇,我决定搞这次大扫除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是想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明白干家务也是份内的,将来是用得着的,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他们有了这次被动的大扫除,在生活的履历表上,就又多出了一页,他们落不下这一课在将来的生活中就不会因此而跌跤。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拉拉拉拉我摔了一身泥……”
开始歌声从一间屋子里传出,继而各个角落都响了起来,尽管这些南腔北调没有一个是着谱的,就像一只青蛙呱呱叫上一声,马上引领起全湾的大合唱一样。
屋子里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那是冬日的暖阳穿透了南墙所有的门窗,跳进屋来,给所有迎接她的物件一个深深地拥抱。哦,冬日的暖阳,可以灿烂于额前,也可以鲜亮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