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朋友家玩。
朋友老张是博物馆的技师,负责制作动物标本。
近年来,养宠物的人愈来愈多,老张的用武之地扩大了,有些宠物的主人与宠物感情太深,就想让老张把宠物做成标本,永远陪着他们,但还有些人不太喜欢宠物被做成标本,就随手放在老张这里,每年来看一看。
老张家的标本很多,除了猫猫狗狗,还有松鼠、兔子、老鹰,甚至还有眼镜蛇。
他家的客厅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在这里,我总能想到一些奇怪的故事,并写下来。我喜欢从这个房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经管不是很好闻,却能激发我的灵感。
老张缺乏想象力,所以他很喜欢听我讲故事,上次那个故事他就挺感动的,眼镜蛇老了,衰弱了,垂死的蛇聚集最后的力量拥抱主人,这个拥抱使主人几乎窒息,并在它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老张是用脸给我开门的,他正在工作,满手的血。
我迫不及待的冲进去,冲进工作室。
老张的工作室闲人免进,他不想让人看到完成之前的不完美,但我对他的工作室总是兴趣不减。
“看着什么了?”他审问我。
“看见了。”
血肉模糊的一团。一只猫,眼睛还是清澈的,不算纯种波斯猫,两只眼睛都是蓝色的。
“一个老太太送来的,装在盒子里,被汽车碾死的。”老张递过来一杯茶。
我接过茶。
“怎么样?”
我点点头,捧着冒着白气的茶杯。
“开车的,我们叫他小甲。”
就像茶杯中的白气一样,小甲的故事袅袅浮现。
小甲要去情人哪儿。
晚上十点,来往车辆少多了,开车很流畅,虽然有一个路口是红灯,小甲还是毫不犹豫的一驶而过。
来到情人的楼底下,情人已经在等她了,他赶快下车,锁了车门,他看见了血迹,附在轮胎上,很新鲜。
情人在楼上问:“你在看什么?”
小甲没说话。情人走下楼,跟小甲一起看轮胎上的血迹。
小甲穿过的那个红灯,灯亮时,一只猫在过马路。我们称呼为猫小姐吧。
跟小甲一样,猫小姐也是去情人那,有只黑色的公猫就住在马路的那边,我们称呼为流浪汉。他和猫小姐已经来往很多次了,就在刚刚,流浪汉在废墟里叫唤了好一阵,猫叫声传到马路这边,猫小姐有些急,她开始围着老太太团团转,趁老太太出门扔垃圾时,猫小姐不顾一切夺门而出。
老太太追到马路上时,猫小姐已经血肉模糊。
等老太太和几个旁观者走开后,流浪汉才默默的走近猫小姐的遇难处,他看见血迹延伸开,变成红色的车轮花纹,花纹渐渐不清晰,渐渐消失。
但猫小姐的气味不会消失,车轮在哪儿,这气味也到哪儿。
小甲正在情人的房间里恨恨的寻找一张碟片。
“你到底把《猫一般的温柔》放哪儿了?”
“不知道啊。”
小甲每次约会都要放这首歌,轻轻的,若有若无的音乐,让他感觉愉快。这碟片他准备了两份,家里一张这里一张,已经成了习惯,不放音乐,约会就没法进行,情人建议马马虎虎放一首歌行了,可小甲不同意。
他们突然停止说话,他们被门外的叫喊惊得愣住。
一声又一声,猫叫,但叫的绝不温柔。
小甲开了门,没有猫。
门关上,猫叫又起,如此再三,小甲一点约会的胃口都没了,他让情人明天到他那里去,他那没有猫,却有《猫一般的温柔》。
第二天,老太太抱着盒子找到了技师,让其把猫小姐做成标本。
技师让猫小姐重新白玉无瑕,并保持了一个优雅的姿态。最后打算安上眼珠。
技师打电话问老太太说,猫小姐生前不是纯种,现在有了弥补的机会。但老太太不希望眼珠的颜色改变,否则才是真的遗憾。技师答应再想想办法,放下话筒,接着工作。
桌子上有一蓝一黄眼珠,猫不见了。
然后,一行行人惊讶的目睹了一只黑猫叼着一只白猫走在路上,需要时,还上了天桥。黑猫表现得很男子汉,经管猫小姐成为标本后轻了许多,但他为了不让情侣在地上拖脏,不得不把头抬的高高的,这样走路很吃力。
小甲看着家里的钟,情人该到了。
听见门铃响,小甲先把音响打开,然后赶紧为情人开门。他对情人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猫一般的温柔》……
喵!!!
情人只叫了这一声便倒下去。
小甲一惊,回头准备叫救护车,一回头,看见他的音响上蹲着一只姿态优雅的白猫,她一动不动,两个空洞深陷的眼眶死盯着他。
碟片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像车轮驶过平坦的地面。
沙沙了一会,突然爆发了撕裂灵魂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在那红灯路口尚未来得及发出,或者发出了未来得及让小甲听见……
老张从工作室里走出来,到卫生间里洗手。
我问他“完工了吗?”
老张转过身,他脸上有许些汗。
“猫……不见了……”
转头望去,实木办公桌上只剩下两个清澈的蓝眼珠,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