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作为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在汉文化艺术方面出现的有名气的大家不多,王庭筠就是其中佼佼者之一。这位诗人、书法家、绘画家,一生为官,去世后金章宗还亲自为他写诗追悼,可算是在官场和艺术界都享有盛誉了。他五十二年的人生里,为后人留下了大量诗作和书画作品,他的诗词多风格清隽闲适,用语精巧,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谒金门·双喜鹊
双喜鹊,几报归期浑错。尽做旧愁都忘却,新愁何处着?
瘦雪一痕墙角,青子已妆残萼。不道枝头无可落,东风犹作恶。
今天我们要来看的这首《谒金门·双喜鹊》,可以算是王庭筠的一首代表作了。他用精细优美的描写,刻画出了一位独居深闺久思丈夫,却不见人归的哀愁少妇形象。闺怨诗是中国古代非常重要的一个诗歌题材流派,怎样在这个传统的题材里写出新意,就是非常费脑筋的。这首词以其高超的写作水准和对女主人公情感的深刻表现,在闺怨诗里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
词的上半部分以一个至今犹存的传统民俗开篇,在我国传统文化里,喜鹊是一种非常吉祥的鸟。一般百姓人家,闻喜鹊停于堂前鸣叫,都会心情大好,总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家里有什么喜事要发生了。本词的开篇就是喜鹊来报喜了,而且是一双喜鹊。中国人很喜欢双数,成双成对是大吉。而本词是写情的,女主人公身居空闺,思念着她的丈夫,这时候家里来了一对喜鹊,这是多么富于暗示意味。词以这样一个喜庆的情节开篇,接下来却是女主人公哀愁的内心戏:喜鹊呀,你分明就是只骗人的鸟,我等的人他哪里会回来。这样,情绪上一起一落,对比强烈,把女主人公的悲凉处境和哀怨情绪表达得格外鲜明。
上半部分的最后两句,承接首两句女子的内心倾诉,把当下她的悲愁更加淋漓尽致地宣泄而出。女主人原来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煎熬了,又经房前一对喜鹊愁上加愁的打扰,她是旧愁一去,新愁又来,旧愁新愁无穷无尽,却去哪里容纳这么多的忧愁。这一层意思与前一层意思的衔接十分流畅自然,女主人公直接坦荡的个性显露无疑。她的情愁悲怀至此似乎已经达到了顶点,那么接下来作者又会怎样来描写呢?
词的下半部分,作者就不在女主人公身上正面着墨了,而是换角度写景,从侧面来烘托。作者选取了墙角的梅花,那梅花并非是怒放鲜艳的白梅,而是凄凉如雪一般的残梅。它只在墙角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一痕而已,这墙角孤独零落的一痕瘦梅,衬托出了女主人公孤苦无依的处境。唯有从这样的女主人公眼里看去,那梅花才是这样一种残败凋零的凄凉感。
最后两句继续写这梅花,女主人公看去,这一树梅花早已是凋零殆尽了,几乎就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可是风却依旧不肯放过它,呼啸而过,扫得残枝瑟瑟作响,这种凄凉感就更加深重了。立在院落里的女主人公,也如这一树枯枝败叶的梅树一般,她内心已是悲怨不已了,上天却还要用一对成双的喜鹊来撩起她更深的悲伤。此刻她望着这孤零零在风中发抖的枯梅,也就如另一个自己在风中哀泣。
全词就用了一对喜鹊、一树枯梅,就成功地掀起了感情高潮,将一个闺中怨妇无限伤感的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让人动容。这种毫不压抑的尽情释放的悲伤思念之情,读来也是让人对女主人公的单纯直白个性,以及她无奈的人生命运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唯愿这个简单的热烈的女子,终能够等来她心心念的那一个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