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圣经》中有阐述:人有两种罪——原罪与本罪,原罪是指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记载的七罪宗分别为饕餮、贪婪、懒惰、淫欲、暴怒、傲慢、嫉妒,可见“妒”这种情绪是人的原罪,是先天性而不可摆脱的。
《红楼梦》作为四大名著之首,被历代文人认可推崇,不只是因为其内容上包罗万象,涵盖多个方面,更多是缘于曹公对人物的情感描摹细致到位,所塑造的形象具有鲜活的个性特点。就单单一个“妒忌”,在曹公笔下也是有着不同的韵味。
林黛玉与薛宝钗:因爱情而生的“妒忌”黛玉从小因母亲贾敏逝世,被贾母从扬州接到贾府居住。与宝玉二人自小相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是情投意合。后来宝钗随着薛姨妈来到荣国府,相较之下,宝钗为人贤惠大方,端庄优雅,更得下面仆人丫鬟的欢喜。林黛玉虽心中有些失落,但也谈不上悲伤。
要说真正让林过意不去的,是那宝玉和宝钗之间的“金玉良缘”,这几乎是黛玉的心病,也是宝黛爱情难跨越的一道坎。两人前后为这一件事闹了许多矛盾与别扭,宝玉去探望宝钗,黛玉撞见后,说话语气半含着酸,故意取笑他。
宝钗过生日时,园中搭了戏班子唱戏,宝玉来寻黛玉,邀她去听戏。黛玉心中不快,对着宝玉冷笑道:“你既这样说,你特地叫一班戏来,拣我爱的唱给我听,这会子犯不着借着光儿问我。”倒是一点没留情面给宝玉。后来二人更是因为张道士说亲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很多人觉得黛玉小家子气,没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对于宝钗的不满竟是流于言表,实在是有失风范。但我想说的是,在爱情面前谁不是有点自私的呢。黛玉对宝钗的“妒”是因情而生的嫌隙。
与其说林是嫉妒薛,不如说是嫉妒“金玉良缘”这一言论。我们都知道,木石前盟是书中对宝黛二人前世的定义,但实际上没有明确提及过,而金玉姻缘是有信物的,一个是通灵宝玉,一个是金锁,两者的篆字也是相配的,一个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一个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心思细腻的林黛玉怎能做到忽视不见?自小寄居,她本身就敏感,再加上多愁善感的性情,造成了黛玉在感情上隐秘的自卑,她对宝玉是真心的,但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她却是不确定的。
宝玉对女儿家们是发自心底的怜惜,正因如此,才加剧了黛玉心底的不安感。黛玉的“妒”是纯粹的,只关乎爱情,而不牵涉其他利害关系。体现的更多是林看到圆满的宝钗后内心的失落难过,她对与宝玉之间感情的珍惜重视。
贾宝玉与贾环:因亲情而生的“妒忌”贾环嫉妒宝玉,不太喜欢宝玉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曹公的原言便可见:二人正闹着,原来贾环听的见,素日原恨宝玉,如今又见他和彩霞闹,心中越发按不下这口毒气。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只是不得下手,今见相离甚近,便要用热油烫瞎他的眼睛。因而故意装作失手,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向宝玉脸上只一推。
这有意烫伤是一事,后来贾政鞭笞宝玉的缘由也是贾环恶意渲染金钏儿之死,说是宝玉非礼不成,导致金钏儿自尽。
同样是贾政之子,也算得上手足,贾宝玉和贾环的待遇却是有着天壤之别。宝玉是家中的“混世魔王”,享受着来自多方的宠爱,贾政虽嘴上严厉,但打心底还是欣赏宝玉的,而看贾环却是觉得他透着一番猥琐之气。
众人对待贾环的态度同样折射出赵姨娘这类人的生存处境,尽管名分上是姨娘,实际上也不过归为大丫鬟之流。这样长期的不平等,慢慢扭曲心灵,原本存在偏见的目光变得愈发狭窄,最后让整个人都变得阴暗且充满戾气。
这说到底还是反映了封建社会等级不公对人性的摧残,在长期权利不等的压迫下人开始异化。
王熙凤与夏金桂:因婚姻而生的“妒忌”作为“凤辣子”,王熙凤是出了名的眼里容不进沙子。她的嫉妒心主要集中表现在她与贾琏的夫妻相处中,早期她让自己的陪嫁丫头平儿做了贾琏的侍妾。这关系从本质上来说是有点畸形的,王熙凤的意图也可想而知,她主要是想通过这样一主一仆,继而对贾琏进行严格的牵制。
之后贾琏在外偷取尤二姐,这事的处理方式将王熙凤的妒妇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得知这一情况的王熙凤先是假作姿态,千方百计地将二姐哄进贾府,再利用秋桐对尤二姐进行人身攻击辱骂。最后借刀杀人,逼的二姐吞金自杀。
还有一次在庆生之时,撞到了贾琏与鲍二家媳妇在偷情,怒火中烧,大闹贾府,打了平儿,并向贾母告状。不光为人妒忌心重,手段也阴狠毒辣。
薛蟠的妻子夏金桂,也是善妒。但相比王熙凤,姿态显得拙劣许多,只能算是个无脑的悍妇罢了。因嫉妒薛蟠的小妾香菱文貌皆备,先是强迫香菱改名叫“秋菱”。
然后纵容自己的丫鬟宝蟾勾引薛蟠,以取帕子为由故意让香菱撞破两人的好事,引得香菱被薛蟠暴打。最后薛姨妈被逼无奈,只好声称要将香菱卖了,宝钗出来阻止收留了香菱,一切方才止息。
最毒不是妇人心,而是妒妇心。第八十回,王一贴胡诌疗妒汤笑着说明妒妇心难医。王熙凤和夏金桂两人虽没什么交集,但性情上却是很相近的。皆是因为嫉妒心重引发猜疑,最后害人害己,都没落得什么好的下场。
而值得深思的是这背后,它影射的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在封建社会,男性地位是远远大于女性的,男性是主导,而女性则是从属地位,男性权威是绝对化且不可挑战的。所以男性对婚姻也不是从始至终的,一夫多妻制实属正常。
女性本身就脆弱,而为争夺爱彼此嫉妒、勾心斗角更加重了自身的悲剧色彩。因为依附男性权力,导致最后的陨落是她们不可更改的宿命。精明如王熙凤,也是一从二令三人木,躲不过被休弃的命运。
所以说这“妒”一般是难以抑制,无法控制的,却也是人情使然,无可厚非。红楼梦一场,见得世间悲欢,睹得七情六欲,写“妒忌”也是添了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