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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贾兰是个存在感比较弱的人物,作为贾府第六代子孙,他的出场很少,根据笔者统计,前八十回中贾兰的出场仅有二十余处,而且都是被曹公一笔带过,但就是这么一个年纪尚小,看似并不重要的人物,贾兰的心机却格外深沉。
书中第九回“起嫌疑顽童闹学堂”中,贾宝玉、秦钟与金荣等人发生冲突,由一开始的口角变成了斗殴,整个学堂一片混乱,期间发生了一件值得品味的事情,贾菌看到双方打斗,便想加入宝玉一方,替宝玉、秦钟助力,却被贾兰一把拦下。[blockquote][b]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口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第九回[/b][/block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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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兰短短一句话却透露出很多信息,尽管贾兰与贾宝玉乃是亲叔侄,可眼看着自己的亲叔叔被打,却能以隔岸观火的姿态静坐其旁,而且还劝贾菌也不要上去帮贾宝玉。仅此一点,就能看出,贾兰虽然年幼,但却心态成熟,亲情观念冷漠,面对混乱的局面,他并不想掺杂其中,即便被打的是自己的亲叔叔。
贾兰此番性情自然与母亲李纨的言传身教有直接关系,李纨虽然位列金陵十二钗之一,但可能因为她已为人母,在许多方面表现出世俗气来,比较典型的一个特点就是吝啬。《红楼梦》中王熙凤为众人举办诗社豪掷五十两银子,林黛玉给前来送燕窝的婆子抓几把钱吃酒,薛宝钗免费送史湘云螃蟹做东,贾宝玉时不时将身上的物件送给下人们,这些贾府的主子们在金钱方面都展现出一种豪气,唯独李纨,全书从没见过她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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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生日,众人攒份子钱,贾母可怜李纨孤儿寡母,便主动替她出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临走的时候收获满满,曹雪芹不遗余力地记载了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平儿、鸳鸯甚至是贾宝玉对刘姥姥的馈赠,唯独李纨,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出,即便是后来众人起诗社,李纨也不愿出钱,专门带着众人去找王熙凤要钱。
李纨为何这么小气?自然是为了自己和儿子贾兰将来的出路。虽然贾兰是贾府的嫡长孙,可却敌不过“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贾母溺爱宝玉,王夫人对宝玉也是奉若珍珠,打不敢打,骂不敢骂,指着贾宝玉将来发达,自己好“母凭子贵”,在这种环境下,李纨和贾兰的生存状态变得很尴尬。如果贾宝玉刻苦读书,立志功名也就算了,可偏偏又是个喜欢钻在女儿堆里的人,这么一个“好色之徒”却能得到全家人的喜爱,贾兰刻苦读书,却屡屡被众人忽视,长此以往,心中必然产生怨愤之气,在第二十二回中,贾兰的这股怨气终于爆发了。
[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90808/b4bbe6cf742543f8bfea82c3afae30ad.jpeg[/img][blockquote][b]贾政因为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儿?”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纨,李纨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人并没叫他去,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孤拐。”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第二十二回[/b][/blockquote]
如果不是贾政想起,估计这场宴会上贾兰在不在都没人注意到,可见贾兰平时受到的忽视。贾兰之所以不来宴会,想必一方面是对亲情的淡漠,他并不在乎宴会上这些人,其次也有可能是以“不去”的极端行为向众人抗议自己以往受到的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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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前八十回的最后几回,随着时间的推移,贾兰越来越不甘屈居贾宝玉之下,他在众多公共场合开始有意展露锋芒,甚至想以此证明自己比贾宝玉要强。第七十五回中秋宴会上,众人击鼓传花,恰好贾宝玉拿到了花,于是应贾政的要求做了一首诗,得到了贾政的赏赐,贾兰看见后,不甘落后,毛遂自荐作诗一首。[blockquote][b]当下贾兰见奖励宝玉,他便出席,也做一首递与贾政看,贾政看了更觉欣喜,遂并讲与贾母听,贾母也十分欢喜,也忙令贾政赏他。——第七十五回[/b][/blockquote]
从此时开始,贾兰争强好胜的心有些收不住了,他不再像以前那般默默无闻,而是逮住机会就要表现自己,以示自己比“宝叔”要强。仅仅三回之后的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中,贾政命贾宝玉、贾环、贾兰三人作诗,这次贾兰彻底不给贾宝玉面子了,思索一番后立刻写出一首诗来,也不顾两个叔叔贾宝玉和贾环的面子,立刻呈到贾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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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格遵守封建礼教的贾府,贾兰率先交稿无疑不妥。此前元妃省亲送来灯谜,薛宝钗、林黛玉等人明明一眼便看出答案,也要装作没看出来,思索一番再给出答案,便是对“礼”的遵循,而眼下贾兰跟两个叔叔一起作诗,却率先作完交稿,有显摆自身能力之嫌,即便是面对“作成有赏”的诱惑,贾兰也该有所顾忌,可他却完全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反而很享受碾压贾宝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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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后四十回非曹公所写,故不作过多分析,但根据李纨红楼梦曲《晚韶华》中所写: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鸷积儿孙,可以看出李纨、贾兰在贾府破落之后,曾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阴鸷”乃阴险之意,曹公明显对李纨和贾兰所做的事情不满,故用“阴鸷”这么严重的词汇来形容,但李纨、贾兰具体做了什么,有人说,贾兰参与了拐卖贾巧,也有人说贾兰科举高中,但对落魄的贾府众人见死不救,跟李纨的花签“不问你们的废与兴”一理也,但具体是什么,恐怕也只有曹公才能给出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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