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检大观园一直都是《红楼梦》前八十回中的重头戏,很多人对王夫人的反感也来源于此,因为在这场浩浩荡荡的抄检活动中,司棋、晴雯、芳官、四儿、入画纷纷被撵出园外,晴雯与司棋的命运也因此改变,司棋撞墙而死,晴雯在破屋中因病逝世,整部《红楼梦》的衰象彻底展露出来。
王夫人抄检大观园的做法是否正确呢?很多读者认为都认为这是愚蠢之举,就连一向讨好王夫人,以便大展宏图的探春也对王夫人的此番作为极其失望,在王善保家的前来秋爽斋抄检之时,探春丝毫不顾王夫人的面子,赏了王善保家的一个耳光,还大发议论表示对王夫人的不满:
探春道:“我的东西到许你们搜阅,想要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要搜,只管来搜我......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家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家也渐渐的来了。”——第七十四回
探春的观点也是众多红学爱好者对“抄检大观园”这个活动共同的看法,大家普遍认为王夫人本应该听取王熙凤的意见,一个小小的“绣春囊”,只要暗中探访寻求真相即可,王夫人听信王善保家的谗言,发动抄检活动,导致整个大观园人心惶惶,谈虎色变。
那么王夫人是不是当真如此糊涂呢?
笔者不敢苟同,试想王夫人出身“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贵族王家,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比任何一位姑娘差,如何就能愚蠢到这步田地,而且按照刘姥姥对王夫人的评价“着实爽快,会待人,倒不拿大”,王夫人年轻之时也是个纵横捭阖之人,如何年老之后便糊涂了?笔者认为,王夫人绝非是个寻常人,目前诸多红学分析王夫人,都将这个人物过度简单化理解了。
首先,王夫人原本已经接纳了王熙凤的意见,准备暗中探访,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却在王夫人耳边进谗言,建议给园中那些不正经的人来个“猛不防”,“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只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东西”,只要突然抄检,这样就能捉拿到真正的嫌疑人。
王夫人听完之后,说了句:“这话倒是,若不如此,断不能清的清,白的白。”至此,抄检大观园的行动才正式被审批下来,那么王夫人为何要同意这个行动呢?
其一,绣春囊是邢夫人交给王夫人的,荣府大房这边一向对掌权的二房有意见,逮住这个机会,邢夫人肯定是要来羞辱王夫人一番的。如果王夫人只是暗中探访,而没有实质性的行动,那么难保邢夫人不会“上达天听”,将这件事情告诉贾母,到时候贾母发雷霆之威,王夫人如何承受得了,所以抄检大观园一定程度上是给贾母看的“形象工程”,邢夫人不在贾母面前提出来,大家息事宁人自然好,如果提出来了,王夫人也可光明正大地说已经实施过抄检行动,超检出结果没有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这个过程。
其二,前有贾母雷霆禁赌一事,就连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开始“从严治府”,如果王夫人此时只是暗中探访,便显得跟贾母新制定的“从严治府”的策略不符,难保老太太不会埋怨王夫人是个“死人”,不懂管理。
其三,刚好之前婆子们在王夫人面前诽谤晴雯,说她是个“狐狸精”,诱导着宝玉不学好,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晴雯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其实不仅是晴雯,王夫人想借此机会,揪出怡红院中的“害群之马”,这无疑是王夫人的一个重要目的。抄检结束后,晴雯并没查出什么问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夫人随便找了个“女儿痨”的由头就将晴雯、四儿、芳官,这几个长相比较好的丫鬟统统撵了出去。
其四,王夫人做了两手措施,抄检大观园的建议是王善保家的提的,而王善保家的正是邢夫人的陪房,而且实际落实抄检大观园的人选,一个是邢夫人的儿媳王熙凤,一个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明明周瑞家的才是王夫人的陪房,为何王夫人不让她去呢?这就是王夫人的城府,如果抄检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在贾母面前,王夫人完全可以推卸说是王善保家的建议,自己最多也是个“听信谗言”而已,那么责任就悄悄被归到邢夫人那边去了。
关于抄检大观园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王夫人让王善保家的抄检大观园,却恰好查出王善保家的孙女儿司棋有问题,在撵走司棋的时候,王夫人这才派出自己的心腹周瑞家的,此时有了邢夫人这边的把柄,可不得好好利用一下,于是我们看到,第七十七回,周瑞家的带着众人公然押着司棋出园,让整个贾府都看着,此举何为?不言而喻。
所以如果站在全盘角度,抄检大观园确实没有实质性的必要,可这件事情却跟荣国府大房、二房之间的争权夺利联系上,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王夫人的这些诸多作为,也仅仅是为了在斗争中占取上风而已,易位而处,站在王夫人的角度,便回发现,“抄检大观园”这个形式还是有必要走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