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君,妾已赴幻境,故此一别,自此再不相见。”
从那年你上了戏台演出之后,人群攘攘,台上台下,热闹非凡,但我只一眼就看中了你。你眉目秀美,身形飘逸,外表俊朗不凡,眼神里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冷酷的只是你的外表,你内心应该也有几分柔情的,奈何,即使你内心有几分柔情,这柔情却也终究不是为我。
我和姐姐年轻不知事,不幸入了狼窝。我从未想过,在你眼里,那侯门贵族宁国府会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干净。所以,在你眼里,凡事就无例外?
那次,大姐姐照料着府里的丧事,忙不过来,这才将我们母女三人接了来协助管理家事。女孩子年龄大了,有几个会完全不为今后考虑呢?在这府里,爷们几个我也见到了,他们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我也懒得搭理他们,只是,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因我姐姐一心想要在这里解决好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想就此乱了分寸,终究还是丢了性命。
我们是寒门小户出身,穷困得没有出路,比不上贾家的小姐们那般稳重温柔、知礼大方。对于我们姐妹而言,一旦走错了一步路,那可就是一生的事了。
我心里知道,姐姐一心埋怨当年的娃娃亲不该那么早定下来。她一心记挂的是荣府的琏二爷,可是她和琏二爷这样过日子,不是长久之计,奈何她一心以为自己终身有靠,她在自己织造的黄粱美梦里,把狼窝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来,如果跟她说破了这层窗户纸,又怕她担惊受怕经不起,到时候会心灰意冷。女孩儿家,说没有心事,也是假的。只是,我已然拿定了主意,我绝不能走姐姐的老路。
五年了,我的心事难对任何人说,只有静静地等待机会罢了。正好那天姐姐和我说起了终身大事,她以为我只是天天在家挑吃的、拣穿的是乱闹起来,殊不知,我只是觉得,我们娘仨在这里,不过是过一日是一日罢了,他贾家几个爷们白玷污了我们姐妹,那琏二爷屋里的女人那么厉害,倘或哪一天知道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闹了个鱼死网破,还不知道是谁死谁活了。所以我倒不如趁如今好好地闹几场,也别让那几个爷们太遂心如意了。
后来,姐姐当真地和琏二爷商议要把我聘出去了,
我才知道,我不该这么闹下去了。我也可以在家安安分分地好好过日子。只是,我一定要找个可心如意的人,
我不需要这人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我只要他能进了我的心里,就好。那个人,就是柳郎君你了。
当日我也和姐姐说好,若是你来,我就跟着你,
无论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就有我一生的依靠。你若是一年后来,我等你一年;若是你十年后来,我情愿等你十年;
若是你再不来了,我情愿剃了头当姑子去,了却残生都可。
从姐姐和姐夫说定了之后,我已当着他们的面,折簪为誓。
从发誓那日起,我已经吃斋念佛服侍母亲了。
只等你能来,我就嫁了你去,也好离了这牢坑。我主意已定,如果你真的不再来了,我就自己去修行。
妾心如此,君能知否?
若从改过而论,
此生我却从未如此坚决,所以如此,只因属意于你。五年前,你在台上那一回眸,你可知,你就此已带走了我的心。
世上男子千千万万,如若比起根基财富,宁荣二府里,有的是年轻公子;再若说起形容样貌,便是跟前这几个,也一点不差;知书识字之人,当日我们在家时,也见过几个。只因入不了我的眼,我才一概无见无闻。
姐夫曾说,你是冷心冷面之人,我不在意。若你果真是冷心冷面之人,又岂能不知,
我在做了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也是提着一颗心,随时抱有粉身碎骨的打算?
有那么一段日子,我每日期待着你能早早回来,已完此愿。我满心满意地盘算着,若能如愿以偿,必定终身有靠。我每日惴惴不安,若你不再回来,日后,我便青灯古佛,了却此生。直到姐夫带回那把冷飕飕、明亮亮的鸳鸯剑。
春风如解意,不见秋水寒。而那把合体鸳鸯剑,却正是
寒如秋水,冷若冰霜,恰似你心意,那原本不是吉兆,可我悔之晚矣。
我悔不该当初,破罐破摔。纵使居于屋檐之下,亦是无可如何之事。你又可曾想过,若是有的选择,我又怎会随同母亲和姐姐,一齐奔赴了这狼窝?
我吃斋念佛,已是
盼望在佛前尽力洗刷忏悔过往。我原以为
诚心定可打动上天,亦可求得安慰,
却不承想,君面冷心冷,绝情至此。事既至此,
若非一死,断不能以证此心,以明此意。原以为,
有情人自然心有灵犀,何须多言?奈何
妾有情,君无意。妾情深至此,折簪为誓,神佛可鉴。君心无波澜,匆忙下定,索回聘礼,再难回转。妾非死无以报此深情,君便悔之,已然晚矣。
情既相逢,一往而深,绸缪缱绻,君辜负之。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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