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刘姥姥,着实是一个大智若愚的角色,若没有相当的阅历,实在难以窥探这位老者的智慧,试想心狠手辣之王熙凤,一生为一己之私欲害死了多少人,张金哥情侣、贾瑞、尤二姐等人之死,均跟王熙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凤姐行事如此狠毒,却唯独对刘姥姥一直敬爱有加,甚至还让她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字,刘姥姥到底有何魅力,能征服这位女强人呢?
故事要从《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开始说起,刘姥姥家境贫寒,眼瞅着要过年了,可是家中经济紧张,忽想起自家跟赫赫扬扬的荣国府中的王夫人有亲戚关系,便想着前去打秋风,要点银子过年,女婿狗儿脸皮薄,怕丢人,不好意思去,刘姥姥便自己厚着脸皮去了,并且见到了管家的王熙凤。
刘姥姥是怎么开口要钱的呢?我们来看:
周瑞家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儿与刘姥姥。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今日我带了你侄儿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老子娘在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没个盼头儿,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第六回
笔者初读《红楼梦》时候,觉得刘姥姥太过羞涩了,既然已大老远的来了,如何到了关键时刻,该张嘴要钱的时候,又这般支支吾吾,真是不中用!后来工作多年,经历世事人情比较多之后,才发现刘姥姥之智慧所在。我们举个例子:
有两个亲戚来问你借钱,一个上来就张口说数字,叫你赶紧打钱;一个话还没说,脸就红了,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张口,最后才说出借钱的意图。这两位亲戚,你对哪位印象比较好?
大部分人必定对后者印象更好,为何?因为前者如此没羞没臊,借钱还这般理所应当,可见是市井混混一般的人品;后者虽然唯唯诺诺,但是可以看出此人有自尊心,若非遇到困难,必然不会随意张口,而且借钱即是麻烦别人,心中自然不好意思。所以后者明显更值得尊重与信赖!
王熙凤在面对刘姥姥的时候,恐怕也是这种心态,若是刘姥姥上来就脸不红气不喘地要钱,王熙凤或许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也会给这二十两银子,但内心绝对会瞧不起这个妇人,若是下次再来,王熙凤恐怕要乱棍将其打出去。所以刘姥姥的羞愧与支支吾吾,反而获得了王熙凤的尊重,王熙凤恐怕在心里已经对刘姥姥产生了好印象:这是一个为了生活,不得不放下脸面来打秋风的老人,值得尊重!
这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到了第三十九回“刘姥姥是信口开合”,刘姥姥再次来到了贾府,但这次来,她不是来要钱的,而是感念王熙凤的资助,将自家地里的瓜菜摘了些来送到贾府,给各位奶奶姑娘们尝尝鲜儿——多么可爱的老人!
这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到了第三十九回“刘姥姥是信口开合”,刘姥姥再次来到了贾府,但这次来,她不是来要钱的,而是感念王熙凤的资助,将自家地里的瓜菜摘了些来送到贾府,给各位奶奶姑娘们尝尝鲜儿——多么可爱的老人!
当然,有不少内心黑暗的读者会怀疑,刘姥姥这次来也是为了要钱的,只是打着送菜的名义而已,这个说法就完全是阴谋论了,因为书中明确记载刘姥姥送完菜就准备回家了,她丝毫没打算留在贾府,书中这般记:
平儿因问:“想是见过奶奶了?”刘姥姥道:“见过了,叫我们等着呢。”说着,又往窗外看天气,说道:“天好早晚了,我们也去罢。别出不去城,才是饥荒呢。”——第三十九回
于是周瑞家的前去回王熙凤,说刘姥姥准备走了,结果正好被贾母听见,便提出要见刘姥姥一面,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引出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其实这个情节有很多细节值得读者品味,刘姥姥之所以能见到贾母,王熙凤从中必然起到了很大作用,若是王熙凤一开始就对刘姥姥印象不好,贾母一问,她回答刘姥姥只是个乡野粗俗的老太婆,贾母岂肯相见?必然是王熙凤也被刘姥姥知恩图报的人品所打动,在贾母跟前说了刘姥姥不少好话,这才换来了贾母的一见!说到底,刘姥姥的机遇都是自己的人品换来的!
在其后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中,刘姥姥深知王熙凤、鸳鸯等人故意戏弄她,就是为了让贾母开心,但她没有恼怒,而是配合凤姐等人完成了这一个又一个笑话。王熙凤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刘姥姥所有的笑话都是故意耍的,目的跟自己一样,也是为了让贾母以及园中姊妹们开心,刘姥姥的这份心意再次获得了王熙凤的尊重,都是世俗中摸爬滚打的精明人,王熙凤对刘姥姥有惺惺相惜的敬重!
也正是基于这份敬重,王熙凤让刘姥姥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字,并且真的就用了刘姥姥推荐的“巧”字,贾巧之名,尘埃落定。刘姥姥临走之时,贾母、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平儿、鸳鸯等人纷纷赠送了礼物,她们心里何尝不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刘姥姥此番搞笑的不易,她们也尽自己的力量,在物质层面帮助刘姥姥,所以刘姥姥的成功,不是偶然的侥幸,而是会做人所导致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