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林中,贾木白就感到阴森恐怖,或凄厉或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灌入耳中,无不让人毛骨悚然。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到最后没了,被乱石和灌木淹没。
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常响声,窸窸窣窣。贾木白回头一看,我的妈呀!身后几十米处跟着三个血肉模糊,眼睛喷血,满嘴獠牙似人似鬼的怪物,虎视眈眈,蹑踪而来。
贾木白骇得魂飞魄散,已无路可走,只得拼命地朝山上跑去。爬上山顶,却是悬崖。前是悬崖,后是怪物,站在悬崖边,贾木白浑身像筛糠似的,不停哆嗦,惊恐万状地盯着那三个怪物。定睛细瞅,那三个怪物仿佛似曾相识,像前几天死去的三个工人。天啦!是不是他们索命来了?
拿命来……
还未细想,一股阴风迎面袭来,三个怪物边喊边张牙舞爪地猛扑过来,贾木白啊了一声,一失脚坠崖而去……
头脑明明清醒,可就是动弹不得,像被什么压住,死死地钉在了床上,任你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贾木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微微睁眼,竟然梦中的三个怪物正骑在自己身上,本能地啊啊啊呼救,喉咙却被扼住了似的,发不了声。
贾木白脑海里一片轰鸣,震耳欲聋,知道遇上“鬼压床”了。从睡梦中醒来,汗湿全身,惊魂甫定。
他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睁眼瞅瞅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进屋内,给人朦胧和鬼魅之感。嗓子渴得冒烟,下床,忘了开灯,迷迷瞪瞪朝客厅走去。
恍惚中,前头闪出一个高大的白影,倏忽不见了,好像进了客厅。贾木白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到了嗓子眼,以为是幻觉,壮胆走进客厅。那白影贴在客厅对面的墙上,正发出淡淡的幽兰的光,忽闪忽闪地,似在手舞足蹈。
妈呀!真碰到鬼了!贾木白顿时两腿发软,顺门框瘫倒在地,晕了过去。醒来时,鸡叫一遍,贾木白完全清醒,再看对面墙上,那淡淡的幽兰的光还在,顺光往回看,原来电视开着,没有声音。
真是咄咄怪事,记得上床前关了电视,为啥电视开着?而且没有声音。贾木白愈发感到蹊跷和诡异,不可思议。
二
有人请左良优喝酒,良优痛快地答应了。自从成了贾木白贾老板的心腹,请左良优喝酒的人就多了。今天请他喝酒的人不是很熟,可良优除了爱玩女人就好喝几口,只要有酒喝,管他娘的熟不熟悉。
酒酣耳热之时,有人低声问,左哥,听说井下突(瓦斯突出)了?嘭——那人双手合拢,然后突然撒开,做出爆炸的样子。
呵呵。你、你……是胡正,你不是死了吗?左良优笑得很诡秘,眼有点花,酒喝到了一定境界,嘴已不听大脑使唤。
那人附在良优的耳朵悄悄说,我没死,我这不活得好好的。
活见鬼了。胡正明明死了,是我亲自埋的,哪、哪能又活过来了。良优睁眼瞅了瞅,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是不信。
埋在哪儿?那人追问。
哎!他本来还有一口气,可老板不让。良优感觉失言,不说了,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那人眉宇紧锁,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右手紧捏酒杯,又问,胡正埋在哪儿?
山庄……乱坟岗。良优俩眼红红的,哈出的气都能醉人。
山庄在哪儿?
龙马山。良优说完已歪倒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
三
贾木白很忙。
他刚参加完市工会组织的金秋助学捐款爱心活动,资助山区贫困学生,作为市企业家代表,爱心形象大使,贾木白专门资助了三个山区的贫困学生,从小学一直要资助到大学毕业。
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回报社会,是贾木白给外人的良好形象,也赢得了众多口碑。
离开市区,车在高速路上疾驰,公路如飘带般在半山腰上水平蜿蜒。太阳已坠落西边山头,蓝天,晚霞,两边山峦绵延,已是初秋,却满眼青翠。景色如画,而人在画中。
贾木白无心欣赏这些,昨晚的诡异事让他心有余悸,与前几天发生的煤与瓦斯突出联系一起,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此类事情,但夜路走多了,总有碰到鬼的时候。
突……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井下一个迎头(工作面)发生煤与瓦斯突出,巨大的冲击波裹着几百吨煤面向巷道内席卷而来,瞬间塞满了一百多米长的巷道。班长赵京东和工人马明正在迎头打炮眼,一个扶钻,一个把钎,还没明白咋回事,就像树叶一样被吹出一百多米,掩埋在煤面当中。
三天后,俩人被挖出时,像虾一样蜷缩,背弓向巷道外,手和脚伸向迎头方向,让人感受到当时的冲击波是何等巨大。眼睁着,口张开,还有鼻孔里,都塞满了煤面。突出之快,他们来不及眨眼,来不及闭嘴,就已窒息死亡。
胡正那时内急,正蹲在距迎头不到三百米处的巷道内拉屎,被强大的冲击波推翻,倒在水沟里。不巧的是,两架金属棚被吹歪,棚顶充填的矸石掉下来,正好砸在他头和腿上,鲜血直流,晕死过去。
……
贾木白一想起这事就闹心,有时甚至心惊肉跳。这些天为处理善后忙得焦头烂额,他需要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下高速后,朝山庄驶去。
山庄在靠近龙马山山顶的一个褶皱里,那里树木葱茏,遮天蔽日,环境幽静。站在庄前,纵目远眺,群山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这儿很少有外人涉足,是贾木白的秘密别墅,除了几个心腹知道外,几乎没人晓得。
今天司机有事,贾木白亲自开车。车进入山中小道,阳光已完全隐退,天色暗了下来,月亮还未升起,稀疏的星星次第点亮,照得山野隐隐绰绰。小道被两旁树木掩盖,更显幽暗。不知咋的,这路贾木白走了多少回,此时却心生怯意。
打开车灯,随路缓慢蛇行,夜鸟骤然啼鸣,声音尖厉悠远。贾木白唬了一跳,顿起鸡皮疙瘩,一看前头,有物一晃而过。那物似人非人,轻飘飘的,无声无息。贾木白以为看花了眼,仔细一瞅,什么都没有。
车像压断了什么东西,咔嚓脆响。退了两步,停车一看,竟然是一些粘着泥土发黑的骨头。贾木白以为是谁把猪骨头扔在路上,可这骨头明显比猪骨头细,比猪骨头长,莫非是人骨头?如此一想,心猛地一紧,头皮发麻,拿手机四处一照,我的天啦!到处散乱着人骨头,有折断的肱骨,长长的股骨,有整架的肋骨,像鸡爪一样的长趾骨,还有只剩半个的头骨……
贾木白抖抖索索钻进车内,欲往山上逃去。没走多远,车灯坏了,怎么鼓捣,就是不亮。贾木白心烦肚燥,暗暗叫苦,说自己背时倒运,怕什么来什么。树林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贾木白打开手机照了照,抬头一看,妈呀!一张血红的脸庞紧紧贴在车前玻璃上,被挤变了形。还有一双血淋淋的手刮擦玻璃,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四周响起“嗷嗷”的嘈杂声,如同惊涛骇浪。
贾木白陷入极度恐慌当中,一慌神,猛踩油门,车子轰隆一声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咣当”,车子开出公路滑下坡去,撞在岩石上,停了下来,贾木白的脑袋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