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全娃正在矿洞的煤炭作业面挥动着洋镐,随着他挥舞的频率,硕大的煤块不断剥落下来。“这下应该有半吨多了吧?”他心里想着。周全娃是熟练工,又在一线,一个班出一吨半煤,层面好的话能混上两顿,一吨煤能给五十块钱,一个班挣一百块钱,一个月下来仅仅绩效收入就能有两千多块钱了,加上基本工资和补助,一个月能挣三千块钱。对他一个村里的劳动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对目前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
已经要歇班了,他赶紧挥舞几下洋镐想着尽量多挖一些。十五分钟之后,实在累得不行了,而矿洞里的照明灯已经大部分熄灭了,每个洞段只留下一盏,翻出微弱的光芒。周全娃这才放下工具,拿了矿灯和下井牌去到矿洞中间的休息间。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个班的收入,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敢肯定,这个脚步声绝对不是他的,因为那个脚步声非常急促,而他的脚步缓慢,明显拖沓。
他紧张地转过头,举着矿灯向矿洞深处探了探,什么都没有看见。上一个灯已经很远了,另一个还没有到,周全娃加快脚步向前走,没想到后面的那个脚步声也加快了速度!周全娃立刻停住,再次转过头来,可是,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怪了。个龟儿子闹鬼哩撒?!”周全娃已经有些害怕了。他拼命地向前跑,顾不得挖煤的劳累,那个脚步声也立刻急促起来,周全娃不敢歇气,一口气跑到休息间。其他矿工已经在这里聊了很一会儿了。他们聊得正热火,看见周全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都问他怎么了。周全娃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断地咳嗽,脑门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憋得面红耳赤。
正在这个时候,同一个工段的潘老二也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矿坑闹鬼呢!可给我吓坏了!我走它走,我停他停!”工段长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就你他妈妖言惑众。刚才那是周全娃,他刚跑进来,他是鬼吗?在给老子胡说抽不死你!”
众人这才释怀,两个当事人也稍稍放心了。只是不久,潘老二便辞职了,原因是工段长看他不顺眼,打了他好几次,而且验工作量的时候不公平,欺负他。
潘老二走了以后,也到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和往常一样,照样挖煤挣钱。直到入了冬,眼见煤价要涨了,工人的工资也要涨了,可是矿洞里出事了!
一天中午,矿上电工罗拐子在井下检修电路,突然听见矿洞里有女人的哭声,当事她很害怕,而且他确信他没有听错,那哭声很明显,好像就在附近。等他壮着胆子去循着声音找声源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六号工作面,所以他很害怕。所以很快就升了井,从井上把轮班休息的徒弟刘麻子带上一起下井。
罗拐子这次下去可不是要弄清楚哭声的来源,而是要有个人壮胆赶紧把剩下的线路检修完毕。两人来到井下刚才罗拐子工作的地方,继续刚才的工作。他并没有告诉刘麻子哭声的事情,要不然刘麻子打死也不会跟他一起下井!他只说是井下需要一个人手,一个人干活儿不方便,顺便也想给刘麻子传授点儿手艺,刘麻子当然高兴了。二人边说边笑继续工作。
正在他们检修完六号作业面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哭声又响起来了。罗拐子经历过,故作镇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可是刘麻子吓得够呛:“师傅!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罗拐子一下瘫坐在地上!如果刚才他一个人还心存听错了的侥幸,现在千真万确是有这个哭声了!刘麻子也早已经吓得湿了裤子。罗拐子毕竟年纪大,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对吓成一摊烂泥的刘麻子说:“不怕,咱们两个人,二人齐心,其力断金。”刘麻子紧张地环顾一下漆黑的四周,结结巴巴地说:“师傅,难道……难道这里有……鬼?”罗拐子训他:“世界上哪里有鬼?少胡说!跟我走!”
两个人准备从矿洞出来,但是一想到第七工作面的线路还没有检修完成就出井,老板知道要肯定又是一顿臭骂,搞不好就干不成了,但是还是觉得保命要紧,即使现在闹不清究竟啥情况,也不敢贸然呆在矿洞里,于是心一横:“去球!升井!大不了不干了!”两人于是丢下干了一半的活儿回到了地面上。
两个人一商量,要是有人问就说检修完了。这一天过去了,到了第二天,工人们在经过了一天线路检修的休息之后开始下井挖煤,在第七个工作面上,周全娃突然离奇死亡。没有塌方,也没有瓦斯爆炸,更没有人谋财害命,事实上,周全娃的身上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到。难道是病死了?
这时候,关于矿坑里面闹鬼的传言疯狂蔓延。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我跟周全娃都在七号上,突然之间就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惨呀!我当时都吓懵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看见周全娃顺着那个声音就追过去了。我一看,这过去怕是凶多吉少!我拿了家伙就在后面跟着,谁料想,周全娃却在一个工作面那儿停住了,我仔细一看!这可不得了,从煤层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白白净净的,谅你们谁也没有那么一双手!谁看了也不会相信那是从煤层里面伸出来的!告诉你们说,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它还跟周全娃打招呼呢!周全娃中了邪,就一直抓着那只手不放!一会儿工夫人就倒下了!不过他还能喘气,还没死,我当然能确定了,我看见他后背还在动呢!这时候,那煤层里面出来了一个女人,那手就是这女人的!那女人长得漂亮,刚开始这女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蹲到周全玩跟前,那脸色就立刻不一样了!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的脸色跟正常人没有差别了,就从煤层里面回去了。我仗着胆子大过去看周全娃,连热气都没有了!”
这一下,整个矿上可热闹了,没人愿意下井,都担心撞邪,任凭老板把工资加到三倍,也没人敢下去。眼见着月底的交货期要到了,这缺口还大着呢!这矿长焦头烂额,任凭他磨破嘴皮子,就是不能打动“煤黑子”,没人下井,老板总不能自己下井吧?
但是,工人们不愿意下井,老板也只能自己下了,倒不是想挖煤,他只想看看这井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闹鬼?他不信。
等一切安全措施都准备妥当之后,这个身价过亿的煤老板要自己下井了,这可是煤炭形式大好以来的第一次,想那些,煤老板自从有了钱,可是从来不下井的,甚至很大程度上连自己的煤矿都不来,整天地在外面搞公关。这下,这些煤黑子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这煤老板姓郑,山西人,人长得五大三粗,年轻时候干过矿工,后来承包煤矿倒了几年霉,煤炭形势好转之后发了大财。
眼见郑老板下了井,那边工人早就乱成一窝蜂,守在矿上商量对策,几个胆大的说:“咱们得下去几个,要不然他要出个什么事儿,咱们的工钱可全都瞎了!”可是谁也不愿意下去。
郑老板来到陌生的矿洞,沿着矿坑一路向前,矿坑里面温暖潮湿,而且通风较差,郑老板是个胖子,难免感到憋闷。他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留意着脚底下深深浅浅的水坑。
正走着,突然觉得脚底下一沉!有什么东西拉住他的脚了!他使劲,那东西也使劲!他放松那东西也放松!总之就是走不动了!郑老板惊出一身汗来:怕是鬼打墙。这就怪了,刚才口口声声不相信鬼神的人,现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站在那儿不能动,那东西牢牢地抓着他穿着防水靴子的左脚,他似周寰顾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正前方的坑道中间坐着一个一身白衣、带着重孝的女人!那女人的面容看不清楚,但能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坟堆儿!那女人一边哭着一边烧着纸钱,郑老板大喊一声:“矿坑里严禁烟火!不要防火!”那女人忽然停止了烧纸的动作,眼睛盯着郑老板,郑老板看着那双眼睛,天哪!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眼眶子全是黑的,眼珠子却通红,整个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深深的洞,而且洞口还渗出两行殷红的血渍,像泪水一样留下来,在那苍白消瘦的脸颊上留下两行类似于眼泪流下的轨迹。那女人脸色惨白,消瘦得只有皮和骨头,甚至整个牙齿都能在那层皮肤上看见凸印,没有嘴唇,那一笑整个牙齿全部露出来,整个人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郑老板,却是体态丰满。那女人贪婪地看着郑老板,然后缓缓飘近他,郑老板早已吓得没有了意识,加上脚下不能动弹,只好任人摆布,那女人先用长长的头发把郑老板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对着郑老板的脖子就是一大口咬,郑老板大叫一声,立刻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