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会——陈年已久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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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转帖]小满会——陈年已久的乡愁

楼层直达
花开那年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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๓ 校园青春欢迎你๓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20-06-27 0
  


徐永学
庚子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自今年春节以来在全球大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千家万户的人们一直的宅在家里。由于很少出门,这个春天似乎过得特别的快。过了“五一”,国内疫情基本得到控制,我和几位同学去了豫南,惊喜地发现沿途的麦野一派金黄。这时我忽然明白,马上就到小满,即将过麦了。
小满,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二十四节气中之一,它是反映我国中原地区农时的一个重要节气,时间一般在阳历5月21日前后。小满,顾名思义是小麦等夏熟作物的籽粒已经逐渐饱满,俗话说,“小满,小满,小麦籽满”。提到小满节气,自然就会联想到农村老家的小满会。小满会,顾名思义就是在小满节气那天所兴起的物资交易会。由于小麦将要成熟,农家需要做好收割的各项准备,因此,小满会实际上就是农村在为收麦做准备的商品交易会。

在传统农耕时代,由于生产力的落后,物资的交易市场就在集镇当街上,那时没有超市,更没有今天时尚的网购网红。人们如需买卖东西,乡下人通常称作去赶集、赶会。豫东地区赶集的时间一般在早晨,而赶会的时间一般在上午。再者,旧时的物资交易会远没有改革开放以后这么多。几百年间,农村主要兴的是庙会,像二月二,三月三等,除此之外,也就是按节气兴起的小满会了。
我的农村老家不在集镇,近的白庙集离家五六里,远的平岗集离家三十多里。遥想当年千家万户去赶小满会,那种货如山岸,人似海潮;万人塞道,千物堆巷;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场景,犹如一幅幅壮丽画卷浮现在眼前。
赶集赶会是农村一天中最早的风景线。那时由于交通不便,人都步行,小满会那天,大家干脆连集带会一块赶。天还没有亮,那漆黑的人影就开始在田间小路上晃动,空旷而又寂静的原野上不时传出载重车子的咯叽咯叽声。晨曦初露,你会发现,那些从四面八方向集会聚拢的人流,有的挎着篮子,有的背着袋子;有的拉着车子,有的牵着牛羊等,成群结队,络绎不绝。特别是那些卖东西的主儿,为了赶上大卖场,抢占个好的位置,甚至半夜就开始上路了。正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推车的,挑担的,箍撸锅的,卖蒜的”,那六行八道的人流和物流,潮水般的向集会地点涌动,待到天明,各种货物都已经摆满大街小巷了。

同时,赶集赶会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些农村老汉喜欢赶闲集,逛闲会,凡是逢集逢会的日子比谁都精心,他们早早地来到集市上打二两散酒,要上几块豆腐干,然后有滋有味的喝起来,等到日过三竿,有了几分酒意,再弄一碗豆沫,两个油条,等酒足饭饱了便到会上溜达去。我家的一个老叔一辈子逢集会就到,加上人缘好,他先买上几棵小葱、萝卜啥的,而后就来到地酒摊上会会酒友,待集会散差不多了,方才东倒西歪的回家走。
农村的集会,看似杂乱,其实也有区域划分,按照当地人的规矩和习惯,一般来说,方便携带的货物摆在街道的里边,不便携带的货物摆在街道的外边。放眼望去,整个街市五颜六色,千品万物,一派繁荣景象。
过去的集镇其街道都比较狭窄,在街的中心地段耸立着一座座布篷,不用问那是多家供销社的摊子。人常说,“麦梢黄,去瞧娘”,这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老俗礼,所以,那些要为老人孩子扯块洋布的人群早早地便把布蓬围的水泄不通。其实,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供销社尽管“姓公”,但是人也勤恳,那些营业员一大早就拉着布匹去赶远离几十里路的会了。到了会上,他们先把蓝色的布篷撑起,而后按布料的成色,平纹的、斜纹的、哔叽尼的等,依次排列一捆捆竖在棚里,黑白红蓝相间,印花条格点缀,甚是好看。特别是那些青年男女营业员,脖颈上别着尺子,手里掂着剪子,加上一副城里人的打扮,让人羡慕不已。而布摊的旁边少不了有几个裁缝摊点设在那里,这也许是相得益彰吧,就像卖羊肉的车子离不开烧饼炉子一样,大家摆放在一起,相互生意都能照应,卖布的给裁缝带来了生意,裁缝也给卖布的增加了客户。记得我们村当年有一位漂亮女孩,十几岁就是远近闻名的裁缝了,她没有读过书,但是心灵手巧,吃苦耐劳,剪裁加工的衣服特别可体,加上那时大都撵会(逢会就赶的意思)经营,所以,很多集会上经常能看到那女孩忙碌的身影,需要加工衣服的人们站在她的身旁耐心的等待着,并全神关注的欣赏着她那娴熟的动作和朴素大方的装束。

街市的主要地段错落摆放着各种麦具。在传统农耕时期麦收的工具很多,俗话说,杈把、扫帚、扬场锨;簸箩、簸箕、五升斗;镰子、铲子,搂耙子;撇绳、耕套、牛笼头等等,其种类不下几十种。
看,那倚在墙上,一列列摆放的是麦杈。麦杈也叫桑杈,这是因为它是由桑树培植而成的。桑树大多种在盐碱地带,一棵桑杈树的生长大体需要五六年的时间,并且成材后还需要进行温烤捏制。要知道,选麦杈可需要经验,那些庄稼手,业务娴熟的掂起杈,啪的往地上一摆,一手把杈杆托到胸前,使出木匠吊线的眼睛,先看杈杆是否顺直,三个杈齿是否均衡,而后再用力握一握杈齿,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检查杈的韧性和承载力。同时,杈还分为公杈与母杈,所谓公杈,就是在杈的脖颈处留有一个小橛,像光屁股的男娃娃,否则称作母杈。你别看那橛子小,它却是麦杈的重要组成部分,若没有那个橛儿,挑麦时就容易脱落。因而,公杈出售时的价格要比母杈贵得多。到后来,随着工业化的发展,市场上逐渐出现了铁制麦杈,像睢县尚屯镇的付庄村就是铁制麦杈专业村,从而,曾经几百年为麦收立下汗马功劳的桑杈也逐渐被铁制麦杈所代替。

看,那临地摆放,成捆成排的是麦镰。旧时收麦的主要工具是镰刀,农村把开始收麦这种活动叫作开镰,因此,到了小满会上家家户户都要去张镰(买镰、钉镰的意思)。你听,那叫卖声,敲击声以及调侃声,不绝于耳。那里不是麦田,但张镰的人掂起镰,弯下腰来几比试,就让人立马陷入了挥镰割麦的场景。为了使用方便,木匠将镰把设计加工成S弯,前方后圆;为了镰刀锋利,铁匠在打铁时专门把刃开好,使其露出一段银白色的钢刃。而木匠和铁匠两家的生意最后是由专门的师傅来完成的,这种将镰把与镰刀组装的过程,乡下人称盘镰(铆镰的意思)。那时候,我家收麦任务重,每临近麦收,我都要亲自赶小满会去张镰。您要知道,会不会挑选镰把和镰刀,懂不懂盘镰,对于麦镰的使用讲究很大。由于割麦是件苦力活,俗话说“男怕割麦子,女怕生孩子”,因此挑选的镰把,长短要适中,粗细以不宣手为宜。选择镰刀重要的是把握它的钢性,在行的人将镰尖在石头上轻轻地磕一磕,看是否出现异常,因为钢的硬度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否则在收麦时就会出现镰刀卷刃或者断刃的现象。盘镰可是个技巧活,弄不好镰刀就会活头,同时,要注意镰刀与镰把的夹角,一般要稍成仰角,如果夹角在90度以下就不好使用。实话说,张了一把好镰既省力又省时,磨一次镰就可以用上一晌,从而大大提高收麦效率。
街市上摆放星罗棋布的是麦囤。千百年来,农民庆丰收,每到收获季节,都盼有个大囤尖来小囤流。所以,在小满会上制买麦囤也是必须的。草囤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的还束着红腰带,在集会上一字排开,摞在一起的像福寿娃,分别摆开的像八卦阵,甚为壮观。那时候的麦囤全是用麦草和秫秫蔑子缉的,我们老家附近的荣楼、李窑村等,按今天的说法就是有名的草囤、草拍子的加工专业村,进入寒冬,他们男男女女都钻进了地窨子,昼夜不停地缉草囤。我家父辈也缉草囤。二伯自幼左腿落下残疾,从而他学会了打苇蓊、缉草囤的好手艺,他缉的囤子不仅敦实,而且有模有样,由于热心肠,几乎一个村的人家都用过他所缉的草囤子或草拍子。父亲是个干活利索人,像口径约一米的大草囤,一天就能缉一个,在那度春荒的年代,父亲缉的草囤子、草拍子可解决了俺家的大问题,因为小满节气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如果这时家里实在接济不住,只好将青麦推成碾转糊口。所以,拉着父亲缉的草囤子、草拍子,赶个小满会卖个10多元钱,凑合着再买成红薯干,差不多就能接住新麦了。
街市上横站竖卧是牲口市。过去麦收时,拉麦、打场靠的是人力和畜力,因而,那时牲口在社队或者家庭中都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要知道,在大集体时期,耕牛是不能随便宰杀的,否则要判刑。因此,为了过好三夏,很多人家需要到小满会上倒换牲口。牲口市一般选择相对宽阔的地带,有的干脆放在干枯的坑塘里。农村人常拿“乱的跟牲口市一样”比喻场合的乱象,以前农村很少有快牲口(骡马),到了牲口市上,那些站的、卧的、拴的、跑的基本上都是牛和驴,有的还是“对把子”,即前面栓着大的,后边跟着小的,牛犊子、驴驹子四处胡蹦乱跳,真是热闹。牲口市交易很特别,它不是买卖双方直接搞定,而是由专门的牲口行务(行员)来进行。你看那老行务眯着神秘的眼睛,来到牲口身边,掰掰牲口嘴,看看几颗牙,拍拍牛屁股,捋捋驴鬃毛,然后将手伸进卖方人的袖筒里,彼此握握手指头,而后再将手伸到买方人的袖筒里,彼此握握手指头,上面对着眼神,下面比着码子(用手指头谈价格的方式),这样三人不需说话,袖筒里几比划,一宗买卖就成了。不过,若要遇到品行不正的行务就坏了,因为是暗箱谈价,牲口的卖买价格只有行务一人清楚,搞不好他就坑你两家。牲口市上也经常上演恶作剧,你除了不时听到牛的哞叫声和驴的嗯昂声,还随时闻着牲口的尿骚气;你不仅能看到牲口像下“烧饼”,下“丸子”一样的排泄,也经常看到为了一摊粪便两个拾粪孩子大打出手的镜头。还有时两人正在对牲口评头论足,不注意却被牲口拉了一身,使人哭笑不得。
街市上最鲜靓的是草帽摊子。草帽摊子占地方不大,但是非常吸引人的眼球,那一摞摞雪白的草帽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多么鲜靓。可能是农民长年在地里劳作的缘故,多少年来男人戴草帽,女人顶手巾都成为了习惯。草帽是用麦草缝制而成的。很早以前,农村的房屋多是茅草房,房顶上缮的草多是麦草。而这些麦草的打理也是挺费劲的,人们割下麦子打成一个个小捆,待晒干后在麦场上摔麦草,也就是摔掉麦粒,去掉麦叶,剩下的秸秆作为它用。制草帽的麦草是最活顺、最白亮的麦秸秆,一些手艺人把一根根麦秸秆掐成辫子,再做成草帽。草帽子的种类很多,有的制作粗糙,有的制作精美。粗糙的价格便宜,其销售对象是老年人,精美的价格较贵,其销售对象是年轻人。后来麦季里戴草帽也成为了一种时尚,不仅是男人戴,年轻的妇女也都戴,而卖草帽的人也在赶时髦,他们在草帽上还印上“农业学大寨”或者“向雷锋同志学习”等字样,显得特别风流。人们夏季戴草帽的习惯直到上世纪末还都延续着,记得当年机关干部支援三夏时,每人还要发一顶草帽,他们来到麦地里白华华的一片,不用问就知道那是机关人。
街市上最该可怜的是“纺卖布”地摊。旧中国千百年的农业文明历史,也记录着农村一些专门“纺卖布”的人家,她们以纺织卖布为生存门路。到了小满会,随着天气变热,这些“纺卖布”的人也就以纺卖手巾为主了。你看,那些弯腰老太太,还有那年轻的媳妇和姑娘,头上顶着花色手巾,在街边上找个位置,自己不声不语的用脚驱开脏东西,铺上方布单,然后把裹得恭恭敬敬的布料、手巾摆上去,最后脱下一只鞋子来垫在屁股底下,静静地坐在那里,渴望着买主儿的到来。在自然经济时代,农村人很少穿洋布,或者用洋肚子手巾(对机织毛巾的俗称),老少男女穿的全是粗布衣,用的是手织巾。所以,也就给那些勤劳持家的妇女提供了靠“纺卖布”生存的空间。我们经常用“日月如梭”这个成语形容时间过得快,这里的“梭”就是指的织布的梭子(俗称溜子)。我老伴曾颇为自豪的给我说过,她从13岁就开始织布了,搭个拐(晚睡会)一天能织一个布。农家说的一个布约合现在22米左右,计算下来,梭子把作为纬的丝线一条条织上去,需要穿梭五万多次。可想而知,昔日的纺织女是多么的了得。要知道,纺卖布是一种复杂劳动,纺织女从弹花到织成布料或手巾,中间需要经历纺线、络线、浆线、染线、经线以及上织布机等十多道程序,每道程序都是精工细作,如果是要织成带有精美图案的布单和手巾,那更是需要纺织巧家用三个或者四个脚蹑(踏板)的织布机才能织成。应该说那些品种多样,颜色各异,平纹吐素,提花放彩的手工产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在今天也当属特别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同时,纺织更是一件十分艰辛的劳动,妇女们为了养儿育女,不得不常年的昼织夜纺。曾记得我小时候,母亲为了纺织,劳累一天的她,很少睡上一个囫囵觉。大冷冬天的晚上,她都是先给孩子们烤好被窝,把我们哄睡着,然后自己孤零零的去摇纺花车了。现在想来,那漆黑的夜晚,那呼叫的寒风,那昏暗的油灯,那冰冷的茅屋,那单调的嗡嗡声,陪伴了老娘一夜又一夜,一冬又一冬,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她老人家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类似于小满会的这种物交会是自然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商品经济的表现形式。这种路沿、地摊式的简单交易方式,最初曾催生了城镇的出现,进而推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促进了社会进步。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的物交会曾经有过一个高速发展时期,无论是兴起物交会的集镇数量,还是兴办物交会的次数都达到了历史的最高水平,对于繁荣农村市场经济发挥了重大作用。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一种更加便捷,更加文明的物资交易市场——超市,很快取代了过去的这种原始的,低级的马路交易市场。尤其是科技的进步,推动了农业现代化的快速发展,过去传统农业的那种耕作方式已经被机械化所代替,自然而然地在传统农业条件下的那些耕作工具如镰刀、铲子、桑杈等也就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现在的人特别幸福,不出村,甚至不出家门就能买到所需要的物品。现在的农民特别幸运,赶上个好时代,再也不需要长年累月的在地里劳作了,人们不进地就能实现颗粒归仓。而作为千百年来麦收前农家要赶的小满会已经大大萎缩,它也渐渐地变为人们的美好历史记忆。

leave all your love and your loving behind you can't  carry it with you if you want to surv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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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19 2020-06-28

   ˆˆ韶华包包﹤﹤﹤﹤

倾觞不记韶华

ZxID:20720787

等级: 元老
配偶: 冷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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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ˆˆ韶华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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