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黛玉的敏感,宝钗的世故;也不像迎春之懦弱,惜春之孤介;更不似探春的理性和史湘云那般热衷仕途经济。
她才貌双全、明媚活泼,在大观园一亮相,就惊艳了众人。
她就是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
贾府从最会看人的贾母到晴雯那些掐尖要强的大丫鬟,无人不夸,用探春的话说:“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探春的意思,薛宝琴比大观园里,薛宝钗、林黛玉这两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还要好。
但就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孩子,为什么没有入选金陵十二钗正册?
(一)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
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在薄命司询问警幻仙姑:“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仙姑的解释是“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那么什么样的女子才称得上“冠首”?
十二金钗正册有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探春、史湘云、妙玉、贾迎春、贾惜春、王熙凤、巧姐、李纨、秦可卿。这十二个女子以贾宝玉为圆心,可分为四类。
一是贾府的姑娘。
贾府四艳元、迎、探、惜,都是荣宁二公嫡亲的孙女,身份高贵。四姐妹琴棋书画各有所长,但生于末世,命运悲惨。元春少年时因品貌才学被选入宫,更因贤淑才德,封为贵妃,最终却是眼睁睁把万事抛,荡悠悠把芳魂消,只能梦里向爹娘寻相告,儿命已入黄泉;温柔可亲的迎春二姑娘遇人不淑,下嫁忘恩负义的恶丈夫孙绍祖,被虐待致死;三小姐探春是“才自精明志自高”,结局却是“千里东风一梦遥”;孤介的四姑娘惜春只落得“独卧青灯古佛旁”。
巧姐是贾琏与王熙凤之嫡女,也是荣宁两府第五代唯一的女孩子。自幼养在富贵丛中,贾府败落后,被黑心的舅舅卖入烟花巷,幸得刘姥姥搭救,落在乡间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村妇。
二是贾府的重要媳妇。
王熙凤、李纨、秦可卿三人都是荣宁两府嫡亲的孙媳妇、重孙媳妇。
李纨出身书香门第,嫁入贾府,不幸青春丧偶,但她遵从封建妇德,孝亲育子。晚年虽因子得贵,诰命加身,却很快死去,徒留虚名与他人作笑谈,可叹可悲!
王熙凤不仅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媳,还是四大家族之王家的嫡长女。她是荣国府的内当家,能说会道,杀伐决断,“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作者在她身上着墨最多,戏份甚至超过了薛宝钗和林黛玉。这样一个威风赫赫的女中豪杰,到头来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只落得“哭向金陵事更哀”。
秦可卿前世是太虚幻境警幻仙姑之妹,现实中是小官僚秦业从养生堂抱来的养女,宁国府嫡玄孙媳。她的见识行事高出王熙凤等人,是贾母眼中最是温柔可靠的重孙媳妇。况且她下界还肩负着特殊使命,与贾宝玉有着一层“千古幽梦同谁近”的隐秘关系。是十二金钗中迷雾一般的女子。从判词看,她最终悬梁自尽。
三是贾府亲戚家女孩子。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这三个女孩子都是贾府亲戚,是贾宝玉的表姐妹。
林黛玉是荣国公嫡亲的外孙女。母亲是荣国公嫡女贾敏,父亲林如海是前科探花。林家世袭列侯,林家既是钟鼎之家,又是书香之族,所以林黛玉的出身是既富且贵。
薛宝钗是皇商薛家的嫡长女,史湘云是侯门千金,这两个女孩子都出身四大家族。
三个女孩,特别是林黛玉和薛宝钗,是贾宝玉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世外仙姝,与贾宝玉有木石前盟,是贾宝玉的灵魂知己,最终泪尽而亡;一个是山中高士,贾宝玉的金玉良缘,终是独守空房,凄凉而逝。
十二金钗中唯独妙玉,既不是四大家族的女子,也与四大家族没有血亲关系,但不仅入选正册,还排在迎春惜春王熙凤巧姐李纨秦可卿之前,位列第六。
妙玉出身官宦世家,判词中“金玉质”一词,表明她出身不凡,和贾府姑娘不相上下,所以她才能入住大观园里的栊翠庵。她与贾宝玉在精神上有相通之处,是贾宝玉的世外红颜。这个女孩子“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结局却是“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贾府是她的庇护所,她的命运与贾府紧紧绑在一起,贾府覆亡,她也难逃其难。
以贾府为核心,入选正册的主要是贾府的姑娘、重要媳妇以及与贾府有亲缘关系,特别是与贾宝玉有密切关系的女孩子。她们品貌才学高出常人,且红颜薄命。诚如作者在小说开篇所言,“半世亲历目睹的几个异样女子”。护官符中,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兴衰荣辱,息息相关。这些人的命运与四大家族共沉浮。
(二)薛宝琴出身低贱
再看薛宝琴,虽出身四大家族的薛家,但在薛家,薛宝钗家这一支承袭紫薇舍人薛公之职,她父亲死了,她哥哥薛蟠接替父亲领内务府帑银行商。而薛宝琴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宝琴只是一个富商之女。按照古代对人的身份等级划分“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单是出身,薛宝琴就不符合“正册”入选条件。
尽管宝琴从小跟着经商的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在古代封建宗法社会,这不是一个女孩的优势。在古代,高贵的女孩就该像贾探春姐妹,住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珠围翠绕,丫鬟成群,才显得金尊玉贵。
另外,薛宝琴年纪虽小,但已经由他父亲做主定下婚事,上京就是为了发嫁。紫鹃情急忙试玉那一节,紫鹃误以为老太太要给宝玉定宝琴,宝玉对紫鹃的一番话,说得很清楚:“······不过是句玩话,他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还是这个形景了?”宝琴和贾府扯不上亲缘关系,与贾宝玉的人生命运是平行线。这一点很重要。
四大家族最后大厦倾覆,冰消瓦解,自然也不会波及到薛宝琴兄妹,她的命运不会很悲惨。单看宝琴放的风筝,一只大红蝙蝠,就寓意她不会入薄命司。蝙蝠即“偏福”,历来被视为吉祥之物。
(三)她是个局外人
薛宝琴的出现不是为了入选金陵十二钗正册,也不会屈尊香菱之后入选副册,她是个局外人。
作者借宝琴的眼看贾府祭宗祠,用宝琴的受宠爱,展现贾府的人情世故,用诗社活动,展示宝琴的诗才见识。宝琴的到来,如一缕春风,吹进大观园,给诗社注入新鲜活力,给大观园的姑娘小姐,带来一个广阔的外面世界,丰富了小说内容,推动了情节地发展。
太虚幻境中除薄命司,还有“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这六司皆虚陪。薛宝琴以及邢岫烟、李纹、李绮,亦如这六司,都是虚位以陪,并非书中主要人物。既是陪客,宝琴可以没有缺点,可以完美到不真实。
作者写宝琴等,意在突出宝黛诸人,使之相互映衬,给大观园增色添彩,等繁华落尽,倍觉凄凉。
【作者简介】润芳,原名申芳玲,教师一枚,兴趣广泛,无事宅家,养花饲狗,率性固执,豪爽仗义,人送外号“独行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