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样评论王维的诗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后世诗人、画家也皆以此为圭臬:绘画必须要有诗意,作诗必须要有画境。塞上山水画家高飞,就是苏东坡这句经典论断的笃行者。他从小醉心于大自然的山水,长期迷恋于各种传统绘画,后来终于完全皈依于绘画,潜心于国画艺术的精微、传神表达,虔诚地绘写心中流连的恬静、和合意象,不断描绘出他的可望似乎也可及的诗和远方。因而,赏读高飞的山水画,总能感到其中洋溢着的一缕缕温暖、明媚、恬静以及祥和。
高飞画南方的山水,没有缠绵到甜腻的苍郁,没有阴郁到憋屈的压抑,仿佛亭亭玉立的江南少女,自有一股子清秀、娴淑,纯美之气扑面而来。他画北国风光,没有荒疏到刻板的凄凉,没有苍老到失神的无助,犹如雄赳赳气昂昂的北方汉子,眼前只有雄浑、坚忍,给人以浓浓的古朴厚重之感。
当然,高飞的山水其实并没有“南秀北质”这样明显的界限。我并不清楚他到底画的是哪里的山水。是大青山?还是昆仑山?是太行山?还是燕山?是秦岭,还是武夷山?……不知道。高飞驶过的、登过的山太多了,估计他自己也未必能说得那么清楚吧。
最能说得清楚的,应该是高飞画的云。高飞的山水一般都有很大块很大块的云,不断流动的云,轻轻徜徉的云;耳鬓厮磨的云,窃窃私语的云;淡墨的云,彩色的云;朝霞的云,薄暮的云……据说,云是神仙御驾激起的轻尘。那么,这云应该就是祥云吧?云上一定会有神仙吧?神仙一定会给画家和观者带来吉祥和幸福吧?
——这,是不是画家高飞心目中的诗和远方呢?
一笔一墨用心,一点一滴积淀,一丝一毫注情,身体和精神疗伤的几年,也是高飞专注研习和勤奋实践绘画的几年。当许多人把画画只当作画画时,高飞肯定也有着凭画画挣钱养家的心思,但与众不同的是,他听着熟悉的音乐,果敢地从《命运》中汲取力量,在所画的山水中注入了二十多年走过的“远方”,以及已经酝酿了近四十年但亟需吟咏的人生魅力之“诗”。
当一个画家只专注于技法运用时,其作品无非是技法的生硬罗列和刻意堆砌,看上去似乎很美,但往往经不住琢磨,端详。这大概是一般画家共性的毛病。当一个画家想画出心中的“诗和远方”,在画中注入了情怀、阅历、品性、品味、精神以及境界,并随心所欲、恣情肆意地描绘内心这些意象时,画家就溶化甚至创新了技法。技法当然也就不成其为问题,画作因而也就灌注了活泼泼的灵魂。
其实,高飞过去的画作常有“行画”的影子。“行画”,说到底就是民间百姓喜闻乐见的“大路货”的绘画构图与色彩,也就是十分“套路”的那些俗画技法。我开始一直奇怪高飞的画为什么总沾有这些俗气,哪怕他到过清华大学著名的山水画家施云翔那里学习并被先生认定是“优秀学员”,我觉得他当时创作的作品仍然难以摆脱一些俗的影子。但我渐渐明白了,高飞的画中,既想表达“诗和远方”,却又纠缠、交织着一些世俗的期待和欲望:毕竟,他要生存,他要生活。这大概就是一般画家作品难以脱俗的根源吧。
于是,高飞开始“两条腿”走路:首先坚持纯艺术追求,但也尽力满足百姓喜好;以艺术提升市场,以市场促进艺术。这是底层画家的必然选择,无奈选择,但也是最实用最可靠的选择。人生需要诗和远方,但首先需要生存和生活。没有生存和生活,拿什么支撑理想中的“诗和远方”呢?
高飞的创作旨向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他的山水作品开始了凤凰涅槃般的蜕变,变得越来越纯:纯粹,纯净,纯真。他在自己的“诗和远方”中,有机汲取了“行画”中百姓认可的美的原素,又以传统山水的笔法,融入大自然的高华、凝练和浩渺,因而他的画古澹素雅,气象高旷,超凡脱俗,具有了宗炳所述的“澄怀观像”“含道映物”的清奇和历久弥香的独特韵味。
画就是诗。诗因为韵味而被永久传承。高飞的山水画无疑就是他心中不断吟咏的诗。他的诗,呈现给我们一种平和、安逸、美好的意象。这是一位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画家的终极追求,也是画家对人世间的衷心祈愿。
高飞,大同人。2018年就读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中国山水画高级研修班,师从著名青绿山水画家施云翔先生。连续两次被评为研修班“优秀学员”。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山西省老年书画专家委员会委员,大同市美协会员。现任大同新荣区美协主席,书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