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值得称颂的男子着实不多,而对于王熙凤、贾琏这对夫妻,更是让读者纷纷感慨:真是玉瓶中塞进了马粪,凤姐的终身居然托付给了这个一个好色、贪财的贾琏!
包括清人涂瀛在《红楼梦论赞》之“贾琏赞”中这般评价贾琏:
贾琏烧琴煮鹤,大煞风景,红楼市中物也。以配凤姐,且在所辱,况平儿哉!纵览全书,贾琏的很多举动的确让读者厌恶,比如他极其好色,单是书中明确记载的就有多姑娘、鲍二家的、尤二姐以及诸多清秀小厮,其中多姑娘、鲍二家的是贾家下人的妻子,贾琏都不肯放过,可见一个“色”字已入骨矣。
另外就是贪财,用平儿的话来说,贾琏属于见了油锅里的钱都要伸手去捞的主儿。书中明确记载的有第44回,鲍二家的因被王熙凤发现,吓得选择自缢身亡,贾琏赶紧偷偷拿了二百两银子来了结此事,可他却不花自己的钱,最后让林之孝将二百两银子入在贾府流年账单上,分别开补,开消过去。
诚然,贾琏因为这些问题,引发很多读者的声讨,尤其是他的好色,背着王熙凤干的诸多污糟事,在现代人的价值观中,皆是丧失道德之举。
但若是以人品为基点,统筹全书来观察贾琏和王熙凤的人品,就会发现,贾琏的人品远远好过王熙凤!
贾琏的确有很多毛病,但他却从未害人,他最多是出去偷个腥,而且还都属于你情我愿的那种,可王熙凤,却是实实在在地害人。
别的不说,第15回“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王熙凤为了三千两银子,听信了静虚老尼的言语,拆散了张金哥与守备之子的姻缘,最终逼得这对儿苦命鸳鸯选择自尽殉情,而这事,还是王熙凤假借着贾琏的权力偷偷干的:
凤姐便命悄悄将昨日老尼姑之事说与来旺儿。来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第15回
就这样,这对情侣被逼的自尽、李家白白损失了三千两银子,两边当事人半点好处都没得到,王熙凤倒是唯一的受益者——拿了三千两银子的好处钱。
王熙凤一生干过的缺德事太多,桩桩件件不胜枚举,都对当事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甚至很多人的一生因为王熙凤的某个决定彻底被毁了。
反观贾琏,他的善良则显得更加耀眼,比如老生常谈的“石呆子事件”,贾赦让贾琏去给自己买扇子,结果石呆子不愿意卖,贾琏好多歹说都说不通,只得悻悻回来;结果贾雨村巧立名目,动用官府的力量,强行说石呆子拖欠了官银,将扇子全部抄检,然后送来给贾赦,贾琏听完后,他评价了一句:
为这点小事,弄得人家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就因为贾琏这句话,被父亲贾赦打了一顿。
当然,会有读者认为:贾琏只不过是“嫉妒”贾雨村,人家把扇子弄到了,他自己没想到这个办法,所以他说这话是在给自己找台阶,并不能证明贾琏是个善良人。
那么我们不妨再来看第72回,彼时王夫人房中的丫环彩霞年龄到了,要被送出去嫁人,结果就被荣国府管家来旺的儿子看上了,这个来旺的儿子吃喝嫖赌无所不做,但就因为他的爹是荣国府的管家,而且还是王熙凤的手下,所以强行逼着彩霞出嫁,期间贾琏从林之孝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情况:
林之孝听了,只得应着,半晌,笑道:“依我说,二爷竟别管这事。旺儿的那小儿子,虽然年轻,在外头吃酒赌钱,无所不至。虽然都是奴才们,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彩霞那孩子,这几年我虽没见,听得越发出挑的好了,何苦来白糟蹋了一个人。”——第72回
贾琏得知来旺的儿子是这么个货色后,他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竟不知道这些事。既这样,那里还给他老婆,且给他一顿棍,锁起来,再问他老子娘。如果说上述“石呆子事件”,贾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那么“彩霞婚事”的问题上,贾琏则无须顾忌任何人和事,他说的话,必然是符合他的价值观要求的。
贾琏有着明确的是非观,对底下人的命运有悲天悯人的带入感,所以他不想让彩霞这么一个好姑娘,嫁给来旺儿子这么个不成器的人,甚至他还想“主持正义”,打来旺儿子一顿。
可这件事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尾,王熙凤强行要促成这件事(来旺是她的手下),贾琏已经明确跟王熙凤说过来旺儿子不靠谱,别糟蹋了人家,可王熙凤反手一句:
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一句话将贾琏怼住,没办法,只能默许了这件事。由此观之,彩霞亦是被王熙凤改变了一生命运的人。
因此,贾琏对自我的道德是非标准,其实高于王熙凤,贾琏虽好色、贪财,但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至少他主观上从未有过“害人”的想法,可王熙凤,却是实实在在地要置人于死地,明知她的行为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她仍然照做不误,在她眼中,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