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2018年4月9日,中国美院90周年校庆上,历届校友纷纷从世界各地赶来,陈健也见到了许多经年未曾谋面的同窗。大家再次重逛校园,挚手感叹,酒酣肠热之际。除了故人重聚的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有些唏嘘。
1988年陈健的全班集体照,带队老师:安滨老师,沈岳老师
作为1989届的毕业生,因为某些至今无法言说的原因,他们可能是中国美院校史上唯一一届没有举办过毕业展的学生。陈健说:“同学中有的去了国外,有的转行做了其它行当,能坚持艺术之路的人,确实很少。”
在校庆过后的6月3日,陈健在西溪艺得美术馆举办了其艺术生涯首次大型个展“观自在”。听到消息,那些久别重逢、又各奔东西的同窗们才蓦然发现,陈健原来一直画。并且创作的主题,还是当年他构思了许久、却因故未能完成的毕业创作——石窟佛像造型系列。
观: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在许多朋友们的眼中,陈健一直是个早慧、文艺、而且有点“轴”的人。
1988年,陈健在洛阳街头
他出生在中国的紫砂之乡宜兴市丁蜀镇,舅舅就是制作紫砂壶的高手,如今已是国家工艺大师。但在那个李连杰的《少林寺》风靡全国、同学中因有模仿他而摔断了腿的躁动年代,家乡小镇那些古老的传承早已无法拘住年青人的心,至于如今这一把紫砂动辄过百、上千万的盛世光景,任谁也无法想象。
陈健的老家,宜兴丁蜀镇
在那个万物复苏、少年春心萌动的时节,陈健一直似乎就是例外的那个人。他喜欢看着舅舅制作紫砂,并且在舅舅的影响下开始研习国画。他说绘画使他专注,令他兴味盎然。至今他仍能写一手漂亮的魏碑,就是那时打下的童子功。
在丁蜀镇,紫砂的踪影随处可见
当他的伙伴们被渐起的新奇事物勾去了双眼,他最大的乐趣却是在当地的文化馆里替老师们端茶磨墨,听着他们清谈阔论。谈话中对他的偶尔的夸奖,便能令他高兴半天。
陈健家乡的徐悲鸿纪念馆
在家乡的徐悲鸿纪念馆,他第一次被徐画的奔马所吸引,“马蹄很难画得有力度,记得一次去画马,还被马咬过。”也许正因如此,从小学到高中,学校的黑板报一直就是他的专项。不管占用多少课余时光,他从来完成得一丝不苟。
徐悲鸿的马,完成了陈健的艺术启蒙
入了高中,他被选为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分派给他的主要工作之一,是在食堂维持秩序。他要制止插队的活跃学生,饭则只能最后打,是同学们眼中最吃力不讨好的活。
但陈健从来觉得没什么,即便到了如今,他仍觉得那时的经历是他形成如今的世界观的关键:“所有的事情,除了一个责任,剩下的就是坚持。”
当然,真正打开了他观世眼光、并给了他艺术梦想的,还是中国(原浙江)美院。
1988年,陈健与同学前往青城山途中
在陈健后来的追忆中,他总是会提及1988年的那一次艺术考察,它正是陈健这场梦想之旅的关键性起点。“当时徐芒耀刚刚留学归来,在那年的‘中国首届油画展’上,我看到了徐老师的《我的梦》。”他发现“西方的古典技法,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1988年,陈健在乾陵写生
而那场旅行,则是他大二时一次长达月余的艺术考察之旅。“由上海经西安、洛阳,再到四川……看了秦陵兵马俑,龙门的石窟,还有四川大足的石刻……”尤其是霍去病墓中的雕塑,其独特的东方意像造型,使陈健看到了完全不同于西方的造型和手法。
1988年,陈健在乾陵
“一大块原始的石头,其本身极具美感,同时也赋于很强的意念的思想力。只是略加雕琢,如狮,如马,如虎,如马踏飞燕,开启了思绪上的驰骋,这完全是独立于世界雕塑史的精彩一笔。
1988年,陈健在洛阳博物馆
“当时我就想,为什么我们一定学西方的写实雕塑,其实我们自己的民族有着优秀的传统,反而没有很好的继承,这是我这次艺术考察的最大的收获,也是我坚持这么多年画石窟雕像的基本缘由。用西方的材料来研究本土的造型,这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梵音》120x120cm 布面油画 2009年
所以早早的,陈健便确定了自己毕业创作的主题和方向。
《山东青州石刻正、反面像》 80x60cm 布面油画 2008年
为此他查阅了无数的资料,画了大量的草图,数易造型主题,与同学们做了无数次的讨论。只是没想到当他真正落笔,准备着手创作时,却被迫戛然而止!
自:自外而内、由西向东陈健说,他们的“毕业展”是在美院外的大街上举行的,飘徙萧瑟,“更像是一次行为艺术。” 而毕业分配则更像是一出荒诞剧。
1988年,陈健在杜甫草堂
艺术似乎与陈健变得渐行渐远。为了生存,他曾想过继续考研,试过许多的工作,最后终于在浙江省建筑设计院谋得一份职位,才终于安顿了下来。但在那些风雨如晦的时光中,他却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手中的笔。
《归真之途》160X130cm 布面油画 1994年
1994年,《归真之途》入选八届全国美展浙江省展;2003年,《遥》入选浙江省青年画展……
陈健说:“倒底还是应该感谢这个大时代,国内基建的勃兴让设计院从来就不缺活。在紧张的工作之余,画画反倒成了一种休息。每天回到家,只要拿起笔,心就定下来了。”
1988年,陈健考察途中在龙门石窟留影
他又开始将目光锁定在了未曾完成的毕业创作上。就在采访当天,他案头上放着的便是一本《中国佛教造像造型史》。而工作室正中央安然摆放着的五联组画《五佛临门》,则是他在2005-2010这长达5年的岁月中,利用业余时间一点一滴地的堆出来的。
他说他一直对这些祖先遗留下来的造像心存敬畏,总是抱着一种科学家的心态去研究他们。“所以我一直画得很‘笨’,有些东西总不好太夸张的。”
1988年,陈健考察途中在霍去病墓前留影
每当画得没感觉了,陈健便会挤仅有的业余时间出去写生。有一次,为了考察青州的佛教石刻,他“开了一夜的车,去山东青州博物馆,这是我意向已久的地方。东魏西魏,距今一千五六百年了,之前看的都是书籍,这一次去直接写生,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说创作是为了把自己的感受表现出来,做到有感而发,而不是无病呻吟,感受才是最最好的真实。很多创作都是带着问题去不断的追问,这样的创作才能有意义。
陈健在创作
2012年4月,为了解决自己创作中遇到的技法问题,他又重回美院,跟随祝玉塔(瑞士的一位化学家,以研究古画修复为主)剖析了坦培拉技法以及凡·代克的技法学习,又把西方传统的古典技法,包括材料制作和基础支撑又重新学习梳理了一遍。
其中《五佛临门》中的一张作品,便正是这次技法学习的结果。
艺术家陈健
他说,这么多年,一路风雨,才终于有了一点点体悟:“西方的眼光总是向外的,而中国的宗教绘画总是强调内观。所谓‘观自在’也是‘自在观’。”生活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向外求,其实不如向内求、向已求。
在:由技入道,内观化苦或许正因如此,在拜访陈健的工作室、初见这批《观自在》系列作品的第一眼,我便被它们直接击中了心房。
将《观自在》系列作品一一细读过去,一条中国佛教造像造型发展史,便就如一串珍珠项链串连起来:从南北朝时的青俊典雅到大唐的青春开阔、再到宋代的圆润纯厚,一幅幅作品便熠熠生辉、家珍如数。
《五佛临门》180X60cm 布面油画 2005-2010年
而且与许多同时代表现这一题材的艺术家们,常常强调表现和移植拼贴不同背景的做法不同,陈健在创作这批作品时,表现出的是一种“静观”的姿态。
这种静观不只是一种内心节奏上的安然、由这种安然而自然地呈现在画面上的绵密和顺的笔触,以及层层推敲、点滴推衍的色彩。 而是一种面对历史的敬畏、一种对先贤遗存发自内心的触摸与抵达。
《敦煌石窟观音像》120x120cm 布面油画 2001-2003年
这种触摸已抵达让画家在创作中对技术运用表现出了极大的节制。但他的这种节制,反倒恰恰暗合了西方古典艺术中那种由技入道、虔信淡然的高贵精神。
看这一尊尊温厚的造像,我们分明能感受到画家正如西方古代北欧的画家们那般视岁月如馈赠、数十年如一日地打磨着自己笔下的形象。在他笔下,仿佛已经消逝的岁月正在重新凝聚,而神灵分明在场
艺术履历1994年,油画作品《回归真之途》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浙江省展
2003年,油画作品《遥》入选浙江省青年美展
2010年至2014年,连续参展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南山218系列展览
2012年,参加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瑞士油画修复专家祝玉塔古典油画技法班进修,系统学习凡戴克和坦培拉绘画技法
2015年,跨湖桥博物馆丽水松阳写生展
2016年,《五佛临门》五联作品在萧山文化馆展出
2017年,大象艺术馆展出小幅油画作品
2018年,西溪艺得美术馆举办观自在——陈健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