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农村还没有用上电,广播、电视,那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像我这样的农村孩子,除了白天到处乱疯,还有一个乐趣,就是晚上跟着大人们一起去听大鼓书。
那是一个物质生活相当匮乏的年代,农村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业余生活。我们晚上闲得无聊,只能缠着父亲给我们讲故事。好在每年冬天,河对岸的龚师傅都要到我们村里说一段时间的大鼓书,那真是一段让人难忘的时光。每天吃过晚饭,大人们互相打着招呼结伴而去。他们一般都不愿带我去,一来是天气太冷,二是怕我听到一半要睡觉,打搅了他们听书的兴致。但我死缠硬磨,最终每次都能如愿。
书场一般就设在房东家的茅屋内,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灯下放着鼓架,后边一把椅子,这就是说书人的座位。鼓架前男女老幼呈扇形排开,早就等得心急火燎了。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看到说书人出场了。只见他往鼓架旁一坐,慢吞吞地端起茶杯,抿上几口,抬眼扫了扫面前的观众,问:“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
“好,那就开始吧!”
于是理了理架势,伴着几句熟悉的开场白后,鼓槌在大鼓上一通猛敲,当晚的书场便正式开始了。人们的情绪随着故事的情节跌荡起伏,或喜,或忧,或愤怒,或忧伤。说书人唱到动情处,一手抡着鼓槌,一手打着快板,双眼微微眯着,一串串说辞如春雨般尽情地滋润着听众的心田,那情景就像他正身临其境似的。
说到紧张处,只见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边狠狠地敲着鼓面,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还不时地比划着动作,那一刻,似乎他又变成了沙场上那个浴血奋战,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将军。听书的大气也不敢出,那颗心随着故事情节都提到了嗓子眼。正在大家如痴如醉时,忽听得大鼓“咚”的一声戛然而止,说书人用手在鼓面上一按,全场登时鸦雀无声,直到听到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休息一下,接着道来”的说辞后,人们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长吁一口气,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杯糖水给说书人递过去。
说真的,那时我对说书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知他是怎么能说出那么多好听的故事的。如今好多年过去了,许多往事都从记忆里磨灭了,说书人这个行业也渐渐消失了,那个为我们说书的龚师傅也许早就垂垂老矣了吧?但在喧嚣退尽的夜晚,我还是会常常想起儿时听大书那个紧张而又格外温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