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7:憨牛的爱情和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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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推荐]《永失我爱》7:憨牛的爱情和宿命

楼层直达
花开那年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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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20-12-23 0

原题:巴陇锋《永失我爱》第四章:哥是个神话
题记:
懂得如何解决一个问题是一回事,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实际解决这个问题又是一回事,两者之间往往有一个过程。

四、哥是个神话

雨,好大的雨啊!连绵的大雨一忽接着一忽,笼罩着川面,冲洗着四野,涤荡着整个世界。
我被滞留在学校,正好写稿。中午,冒雨到了饭点,饭后便一直待着。饭点上还住着张副镇长。闲着没事,我俩便下起棋来。不觉几个钟头过去了,滂沱大雨还在持续,夜幕便在这山鸣谷应的雨水声中降临。一拉灯,竟没电,我们便在这如豆灯光下呆坐着。耳听着满世界的雨声、水声和屋脚下那涨河的轰鸣声,不由使人心惊肉跳。我疑心天下之水尽归于此,担心要发水灾了。男主人急忙冒雨去挑水路。崖面上不时有塌下的土块随水逐流,泥点便飞溅着直入屋内,灯光就令人担心地扑闪起来……我连忙闭起门,可心里还是惊恐地承受着窗外水涨河塌的巨大轰响。
又过了约莫一个钟头,雨还是没停。听声音,屋外院子已变成了小水塘。冷风和水汽不断从高窗和门缝中灌进来,小煤油灯的火光便随着忽明忽暗,使人顿生寂寥心绪。张副镇长头朝窑顶枕在炕边的土栏槛上,专注地咂着烟锅嘴儿,跟着火光的一亮一亮,头顶腾起一阵一阵的烟雾……
许久,许久。我俩都没睡着,也都沉默着,好像等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张副镇长那边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也放松了心,渐觉迷瞪起来。
沉睡中,忽听一声山崩地裂的响声,我一下子跳起来,以为窑塌了。黑暗中,隐约感到张副镇长还在,听到他颤抖地喊:“快!快跑……”他说着就跳下炕打开门往外冲去。我更加紧张起来,忙不顾一切地跟了出去……
主人一家大小四口早躲在门道下了。见那四十来岁的妇人羞得直往丈夫背后躲,众人这才感到了尴尬:刚才一时紧张,为了“逃命”大伙都是光着身子奔出来的。好在有漆黑的夜包围,几人都还能硬撑着。一时沉默,张副镇长离得远远地问:“这是怎么啦?你的住处保险吗?”
“这——”男主人嗫嚅着。
妇人便抢白道:“难说,天在发疯……看把你揭腾冒风了!”
又一阵沉默。我壮着胆子从窑里拿出了两条被子和自己的衣服。很快,妇人抓过一条去,母子三人便裹在一处。妇人尖着嗓门:“别拉,别拉!妈妈屁股没盖着……”张副镇长和男主人卷着一条被子,话多起来。
“这样的悍雨,千年等一回呀!今晚上这一幕——”张副镇长话就此打住。
“我四十六的人,还没经过。”
“我四十五了。”张副镇长顿了一下,又道,“河肯定涨了,听那声音多吓人……”
“早暴涨了!可惜呀,川道里的猴毛小麦被水漫了,受了旱症的烟苗又要淹了。憨牛的西瓜没准被水收了……难说啊,就怕要出人命!”
“这一下大雨,川里还真害怕。怎么,雨是不是小了?”张镇长一边说,一边将精腿伸向雨中试探着。
女人也将黑暗中泛着白光的精腿往外伸:“没有呀!真凉,好过瘾……”她狂笑着。
“看凉着了!”张副镇长说。
“不要胡骚情!”男人训斥着。
一阵沉默。
张副镇长又不甘寂寞:“奇怪啊,怎么河水暴涨的声音小了?”
“对呀!怎么回事?”男人仔细辨听着,“莫不是河水改道了……”

河流改道
众人的思维才来了一次转换。几个人便又竖起耳朵来,透过哗哗作响的浓密雨声,听到“轰嗵嗵嗵”的河水暴涨的狂叫,越传越远,似乎消失在南山根底……
“刚才那声,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是不是谁家地方塌啦?”我问。
“我没听见,我不留神睡着了……”男人道。
“好像是从上川凤凰山那里传来的,”妇人道,“我刚给娃吃奶,听到那吓人的声音,我还以为……”妇人说着,“啊——嚏——”打了个喷嚏。
“看凉啦!”张副镇长说,“你娃多大,还吃奶?”
“大的十三啦!”女人沉思了一下,又说,“我今年三十八。”
“那你得娃老迟哩!”张副镇长说,“二十几才生娃来……”
“老早怀不上,没办法……好容易才生下了大的,是个女孩……”妇人喉咙越说越热。
妇人还要没完没了地说下去,男人开口了:“是不是凤凰山倒了——准是凤凰山倒下,河水改道了……”
“那山呀,早该倒了!每次走到山脚,人心里就难踏实,生怕它一打盹跌下来……”张副镇长感叹道。
我想起昨天见到的那欲倒未倒的山,便说:“既然如此,没事了,回屋吧!”
“人正谝美了……”张副镇长很遗憾地说。
“进屋人睡不着……”妇人嘟囔道。
……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想跑出去看河流改道的壮丽景象。但隔窗一看,雨还时有时无地落着,就又懒懒地躺了下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满脑子装着芬。过去和她交往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现,一遍又一遍,不能停止。奇怪,我是怎么啦?难道这就是恋爱吗?莫不是我爱上芬了?我不能回答,只在心里说:芬是我的朋友,我乐意见到她,她能使我开心。同时不断警告自己:芬很特别,聪颖、善解人意而又美丽绝伦;更重要的,她给你似曾相识之感,使你好像发现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伙计——你必须努力,才能赢得姑娘的芳心。
这样想着,竟不觉到了吃饭时间。
饭间,男主人带来个惊人的消息:昨晚凤凰山倒下,不仅使河改了道,而且将村里的“老红军”埋在了下面。我们便不由叹息了一番。
上午,主人去挖“老 红军”了。我也要趁雨小出去溜达,王春山却来了,说是要到乡上“汇报工作”。张副镇长问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去上报水灾情况呀!”张副镇长说:“你不嫌累,爱淋雨,你去吧!我还要住几天哩。”
我便把写的稿子捎给春山,叮嘱他尽快准确寄出,并硬塞给他一元钱。他爱理不理,很不情愿地说:“钱我有哩。投寄嘛,我不会,有人会哩……”
待春山走时,雨又大起来了,我便和张副镇长磨起了棋盘。他今天尽输,杀了几盘,就气馁了,躺在炕上像是想什么。半天,才说:“这说明咱们这儿人还有钱哩……”
我想到去北京沿途所见,就说:“有啥钱哩?咱们这儿最穷,是全国最落后的地方,城镇居民生活水平居全国底线……人们只知道有钱花在地方上——‘衣食住行玩’里面只知道‘住’的改善。其他的不讲究,不提高,几乎是零……”
他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又续上:“虽然不发工资,但人有钱。今年前季,我们坐在一起算了一下,光咱们那小街道就买了二十三辆摩托车,你们小学就七辆,你们才有多少人?”
“……”
“说起来,还是你们黄主任打的头炮。不想,此风一刮,便不可收拾,”他坐了起来,挥动着手做“不可收拾”状,“一下子就买了那么多!”
“这说明人们的消费观念在转变嘛。”
“对!”说了半天,他这才第一次注意起我的意见,“咱们这儿人不说吃,不讲穿,不管玩,只知有钱修地方,盖房子,可房子还这么烂……就是买摩托车的钱也还是以前攒的……”
听着他这前后矛盾的阐述,我如坠五里雾中。
……
午饭时,主人又带来一个爆炸新闻:“老红军”还没挖出来,刘憨牛却为五亩西瓜投河自尽了。他并且深感不安地认为,村里现在是“山神不满,四邻不安”的时候。张副镇长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地盯着我,像是要我给“不安的四邻”做个“满意”交代似的。可我绝不“做贼心虚”,自然敢于正视他谴责的目光。只是,现在我担心,这刘憨牛是不是那晚瓜地里遇见的“冒失鬼”。
“蹊跷!五亩西瓜竟使人一命归天,这无论如何令人费解……”张副镇长感叹。
“那刘憨牛的西瓜是不是很好?”我问。
“确实很好,这娃看起来闷头实脑,人很憨实,没识几个字,却挖精了西瓜这行。他种的西瓜个大味甜,非常好卖。今年他的瓜上来得早,已熟了。他正在等,等够一车,想去县城卖好价。这两天,他黑地白日钻在瓜棚里,侍弄瓜像伺候小孩一样……”
我急了:“这憨牛长什么样儿?”
“提起长相不敢夸,傻头傻脑,呆子一个。说话瓮声瓮气,不看眼色,是个‘冒失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晚见到的一定是刘憨牛。可是,人啊,多么快——他已经死了!我心里苦苦地想,是不是当时他被吓着啦?便担心地问:“这憨牛,胆子大不大?”
“胆子?那就甭说啦。”主人说。我更担心了。他却说:“他是阳台村有名的‘刘胆大’哩。前几年下川死了人要开棺验尸,墓就是他揭的……”
我才稍微放了些心。张副镇长却问:“这娃死前有没有异常表现?”
“他天天都表现异常着哩。昨晚有人还看见,下大雨时,他干处挪湿处,宁是站在瓜棚外淋哩……”
“那会儿他的瓜还没淹不是?”
“对,当时瓜好好的。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老天在帮他浇瓜呢!”
“……”张副镇长疑惑地转着四十五岁的眼珠,似乎脑袋周围全挂着斗大的问号。
我心里糟极了,隐约感到刘憨牛之死,与我有关。为了取下张副镇长脑袋上的问号,也像是为了我高兴,主人又说:“说起憨牛,还有些稀奇事哩……”
原来,憨牛是个孤儿。出生不几个月,父母就相继死了。父母一死,爷爷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孙儿身上,整日背着尚在襁褓中的憨牛寻人家奶娃媳妇吃奶,并与村中一户姓杨的穷苦人家为孩子结下了“奶头亲”。
世上之事,说来奇怪。虽然人家女娃生得伶俐乖巧、活泼逗人,而憨牛长得其貌不扬、老实巴交,但是两个孩子一走到一处,就很热乎地玩起了“做饭饭”“过家家”之类的游戏来。有时天下连阴雨,人家女娃竟哭着、闹着要找“憨牛哥”玩哩……时间长了,村里人都说:“老刘孙儿的媳妇可真是个‘媳妇’,那是上天给刘家造的。”老刘听了这话,差点流下泪来,额角的皱纹都要笑飞了。
时光如飞。很快到了憨牛和“媳妇”上学的时间,老刘用积攒下来的钱给孙儿、“孙媳”交了学费,指望两个娃娃尽快小学毕业便接“孙媳”过门,好了结他老汉一辈子的心事。
在阳台村学里,尽管学生们整日喊“憨牛媳妇,憨牛媳妇”,可媳妇一点也不恼,有委屈总是找“憨牛哥”诉。憨牛也总是想法呵护“媳妇儿”,并由此成了学校的顽童,人称“刘胆大”。不料,一学期下来,憨牛和“媳妇”的成绩就差了一大截。“媳妇儿”总想帮帮他,可他总是不愿学,加上老刘的“大政方针”是“混上几年,准备引媳妇”,不对孙儿管教,所以一年下来,憨牛和“媳妇”便不在了一起,憨牛留了级,“媳妇”升到了二年级。老刘继续交这“一对”的学费,却并不关心孙儿的学习,只想着过一年,少一年,早点挨到“媳妇过门”那一天。只是老汉有时独自琢磨:不知“孙媳”这大半年为何不常来找憨牛娃了。
又一年过去了。憨牛继续待在一年级,而“媳妇”却升到了三年级,要到村子下面的阳台小学读书去。老刘老早准备了学费,好给这“一对”分别交费上学。可是,杨家放过来口风说:自己的女儿能交起费,你老年纪也大了,“责任制”后也干不动活了,还是不要多管“他人”之事的好……老刘自然气不过这话,喘着粗气去到杨家理论,说是自己绝不是在管“‘他人’之事”,而是供济“孙子媳妇儿”成人哩;说是他老刘并不老,要亲眼看着将“孙子媳妇儿”接过门。杨家终究没话说,只好坚持说“是嫌你老人家顾揽不过来,怕累着了”。老汉才又说了几句打硬话,走了。令老汉不满意的是,开学时,杨家还真做出了打硬事——自个儿给女儿交了费。老汉只得叹口气,忍了这“一眼沙”。但令他心凉的还在后面,从此以后,“孙子媳妇”便再没踏进他家的门半步。
时光如流,一晃三年过去了。憨牛已经十三岁了,可还“蹲”在一年级,成了班里的“老革命”。“媳妇”小学也毕了业。老刘正打算跟杨家要人,却听到“孙子媳妇”要出门到石盘镇上初中的消息!把个老刘气得差点没晕过去。他连忙拄着拐杖去杨家问个明白。这边却回过话说,女儿大了,管不住了。再说,这年头家里有吃有穿,也该叫儿女出去见识见识,不要像“我们”,做一辈子“窝里罩”。至于那门亲事,自然不用急。急啥?娃娃还小着哩……
这回轮上老汉没话说了。他一肚子委屈,跟谁说去?人家“不用急”,他不能不急,年龄不饶人啊!老刘的确老了。他怕孙儿在学校也蹲老了(因为憨牛的个头比他的老师——十八岁的孔小秀还要高出一头哩),便把他叫回家来,教着务农,以便过些光景,万一有那么一天,“孙儿媳妇”有良心要“进门”,他也好体体面面地在阳台川风光一回呀。他老刘一辈子图个啥?就图个这!

西瓜成熟
三年后,老刘果然“退居二线”,十六岁的憨牛便名正言顺地当家立户,成为刘家的“主事人”。这时,他已长得五大三粗,像座铁塔,成为村里有名的“西瓜大王”。据说家里很有钱,却都留作娶媳妇用。可是,现在他变得很土气,卫生习惯也差,十六岁的人跟二十岁的人比还没人家年轻。有人便戏称他“西瓜土王”,说他成了“窝里罩”。他见人很怕羞,从来不打招呼。现在,不要说那出落得如同一朵花的“媳妇”找上门,就是人家姑娘不注意在路上和他碰见,他也会羞得满脸涨红无地自容起来,巴不得眼前有个老鼠洞好钻进去。因为有人就亲眼见他在“媳妇”面前“临阵脱逃”过一次。
这年,十八岁的“媳妇”闲居在家。老刘便出谋划策,对孙子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那‘洋豹子’‘媳妇’能了多高……”他指望着杨家有一天忽然良心发现,将女儿嫁过来。
时间已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南下打工的人涌动如潮。“媳妇”便顺“潮”而下“流”到了深圳,一去就是五年。憨牛一干也是五年,成了九龙川里的“种瓜土王”。据说,钱更多了。但人们看得最清楚的是:人,更土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土包子”。
去年,“媳妇”从深圳回家过年。已瘫痪在炕上的老刘便打发人到杨家要“媳妇”。杨家全家大小像听神话般听完来人的要求,“媳妇”竖着两道眉说:“他刘老汉怎么还是民国时的老脑筋!本姑娘绝非无人问津,要我嫁到他家,休想!除非他家盖起小洋楼……”
老汉听了这话,便没拖过年就死了。死时,不断喊着:“世道变了,世事变了,人心变了……”谁料,憨牛听了这话,却发起了憨。大年初二,他就忙活起来,一下将瓜田扩大到五亩。人勤地不懒,何况“种瓜土王”哩。这瓜还真不差,成为九龙川里的“盖川瓜”。五月初,一个个光滑圆溜的西瓜便从平展展的田垄里“冒”了出来。瞧着这碧绿的瓜地,望着这又圆又大的西瓜,憨牛常常要愣上半天,仿佛“媳妇”已经站在了眼前……
五天前,“媳妇”竟又从深圳回来了。憨牛喜出望外!他要继承老刘的“遗忘”,完成爷爷未竟的“事业”——将“媳妇”接回家!这天上午,他从瓜地里挑了一架子车头等瓜。中午,便亲登杨府求婚。他当着“媳妇”的面,流着泪倾吐了内心二十几年来的衷情,“报告”了即将盖楼的打算。“媳妇”听得发了愣,最终流着泪说:“憨牛哥,你怎么这么痴哩!让我们小时候的神话永远成为绝版的故事、尘封的历史吧!我宁愿不要一座楼,也不能要你呀……我的憨牛哥……”
不料憨牛听了,抹了两把眼泪,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他随即走出门外,从架子车上抱回一个顶大的西瓜放在炕上,又匆匆出去抱下一个。“媳妇”惊呆了,赶忙收了眼泪,从炕上抱起那大西瓜往车厢里放……“媳妇”哪有憨牛憨?等她去抱第三个西瓜时,炕上已放了四个西瓜!
“媳妇”气得眼泪又流了下来,大喝一声,弟妹三个一齐将炕上的西瓜往车厢里抱。憨牛一看寡不敌众,像牛一样大叫,瘫软在车子旁边。“媳妇”惊了一跳,忙上前去扶,却见憨牛猛扑了过来,她赶忙躲得远远的。憨牛一看,没了着落,便猛力推起架子车,发疯向坡下冲去。接连“轰隆”几声,西瓜,憨牛,连同架子车便一起滚到了坡下……
人们看得傻了眼,“媳妇”惊得走了神。岂料,憨牛却神奇般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声也不吭地大步迈向“瓜棚”方向……
孩子们惊恐地看着坡底滚破的西瓜,不敢上前解馋,直到几只老猪婆争抢着“美餐”起来,大胆的娃娃才奋勇地来了个“猪口夺瓜”……
村里人都为憨牛捏着一把汗。不几天,戏来了,大伙便忘了憨牛的事。直到今天,人们才又想起了憨牛,谈论着憨牛,说憨牛真憨……
憨牛就像一个哲学家,启迪着大家的思维。
……
神话陈蓉晖 - 如诗如画小提琴 - 琴声无边

主人还想借题发挥几句,妇人却闯进屋来,举着两只湿手道:“我要洗涮毕了,盘子哩……”见我们仨都还捉着筷子,就向张副镇长那边瞟了一下,羞红了脸说,“你们吃,消闲吃!”
可是,我们谁也吃不下去了,更没有那份消闲心情。我心里千刀万剐般难受:不用讲,这“稀奇事”中的“媳妇”就是表妹杨玲,刘憨牛是误解了前天晚上瓜田里那幕,想不开才自寻短见的啊!——是我这个浑蛋最终将他推向了死亡。
张副镇长脑袋上的“?”早换成了偌大的“!”,道:“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个啥?观念是个大问题呀!”
“是啊!人这一辈子不图啥,就图个顺气,就图个平安。憨牛这娃是自个儿作践自个儿哩……”主人说。
“憨牛死得值!叫她杨小燕活活受一辈子良心谴责!”妇人进来端盘子时道。
我心里豁然开朗,吃惊地问:“那‘媳妇’不叫杨玲,叫杨小燕?”
“对,叫燕燕!”两口子来了个“二重唱”。
我还不放心,又追问道:“她是不是有两个名儿,上学时叫玲玲?”
“这个,没听过!”主人说。
“想不到你还蛮重视感情的!”张副镇长岔开话题,瞅了瞅妇人道,“照我看,人这一辈子就图个快活……”
妇人并不言语,朝张副镇长只那么一瞟,走了。
……
下午,雨停了。
主人又去挖“老红军”,我却再没有看河改道的兴致了,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一个问题:假若有一天,我和芬好了,那么,我们一定要无怨无悔地走完一生,直到坟墓。这就是我的爱情宣言,实实在在,真真心心。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
醒来时,屋里黑洞洞的,窗外“哗哗”的雨声满耳都是。我拉拉灯,没电,喊“张副镇长”,无声,便瞎摸起火柴来。摸了半天,点亮灯一看,张副镇长不在,有封信和两张纸条放在炕上。我忙拿起了一张纸条——
亲爱的表哥:
你好!你去之后,我心情好闷,常对着扯天雨幕发呆。此刻,此种心情更甚!不知我还能撑多久,要撑多久?
古人云:来者不可知,逝者足可鉴。亲爱的表哥,我该怎么办……
这里,我想求你一件事,也许你已知道了:昨夜,被凤凰山塌了的“老红军”是鲁平的父亲。求你代我去哀悼一下这位可敬的老人!
玲于五月二十五日中午
我惊得半天反应不过来。等我一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连忙不顾一切地向主人窑里跑去,不辨黑白地敲起了门……
“谁?干什么?”妇人颤颤的声音,像很慌乱。
“我——小路!‘鲁大个’父亲的尸首挖出来没有?”
“什么‘鲁大个’?”妇人嘟囔着,“噢,‘老红军’哪!挖出来啦……”
“他怎样?”我更急啦,“咚咚”地敲着门,“你开开门,我要问些情况……”
“死啦!你想干什么?”妇人惊恐地尖叫。听到一个男人的叽咕声,很耳熟。
“那几时埋人?掌柜的呢?咋不说话?”
“明日早上五点起来,六点下葬哩。掌柜的挖墓——”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捂住了嘴。
糊里糊涂,我回到窑里,周身衣服早湿透了。我痛苦地想:“鲁大个”遭了这样的劫,不知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却还愁着睡不着觉!我怎么这样浑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忽又想起眼前的信和纸条来,便拿起纸条去看——
老同学:
今有一事,在万忙中拜托于你:刘憨牛死了,玲不知会怎么样!求你过去看看。
说来荒唐,她曾被“祖宗”定为那“呆子”的“媳妇”!“呆子”一死,她可说是解放了!但实情尚难预料,你去看一下。
拜托,拜托!
含泪的人,鲁平于下午
在迷糊中,我再次明白地感到:我是杀死刘憨牛的刽子手。我多痛心啊!我做了些什么啊?该做的没做,不该做的稀里糊涂全做了……
要不是看这两张纸条,我还都蒙在鼓里呢。一想到这里,我立即拿起那信去看——
路明:
今闻川里雨大,出了人命。为了避免倒霉事发,请速安排阳台小学五年级学生搬到学前班教室上课,学前班学生暂放假一周。
望遵照执行。
啥时间返校都行,但务必办妥此事,不能马虎!
黄回归
5月25日
黄主任的话似乎给我打了一支清醒剂。是啊,我必须“不能马虎”,必须认真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危 房
逝者足可鉴。我应该尽早妥善安排学生搬离危房。否则,那潜在的危机就会使我有万爪挠心之感。可是,明天早上的时间安排就是一个问题。小学起床是五点半,可五点,鲁平的父亲就要被抬着去墓地了。这样,我连到他灵前致哀的机会也没了!这可怎么办?
我正在犯愁时,张副镇长回来了。我眼前一亮,问:“是不是雨停啦?”
“没有啊!”
“那你衣服怎么还干着?”
“噢,我借了韩校长伞……”
“你有伞?韩校长睡了没有,我有事哩!”我喜出望外地坐了起来。
“这么迟了,谁没睡?不睡神经着哩。你有啥事?雀拉的鸡屎——屁事!”听声音怪不高兴的。
“真有紧要事哩!五年级学生现在住在危房里,要出事的!”
“出事,现在?你放心!现在晚上两点,绝不会有谁发神经到学校里去,哪会出人命?”
“不是!明早我没时间安排这事,五点我得给‘老红军’送灵去……”
“这好说。”我正要听他的妙方,他却“噗”的一声,吹灭了灯,道,“一公一私,凭你挑选好了!”
“……”
我打定主意:清早四点半起床再说。由于心里装着事,一夜没睡好。第一遍划亮火柴,时针还没走过三点,我就又睡了。等醒来,天已大亮,但一看表,仍旧不到三点!我大吃一惊,忙推醒张副镇长问时间。张副镇长气咻咻地说:“还问哩!天这么亮啦,有事还不去……”说着背过身去。
天,依然落着小雨。我寻起张副镇长借的伞来,可是怎么也找不见,便不顾一切匆匆朝学校跑去……
(小说继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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