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和智能儿正在得趣,宝玉笑嘻嘻将二人按住,曹雪芹的笔太毒。
《红楼梦》十五回的主题是秦可卿大殡,可这一回却重点描写了两件恶劣又恶心的事,一件是王熙凤弄权,为3000两银子拆散一对鸳鸯继而殒逝了两条人命;另一件是秦钟在姐姐新丧就和智能儿在佛门之地行男女苟且之事。
一件伤天害理,一件泯灭人性。
曹雪芹的笔很毒,这两件事都是在欢声笑语中,一派轻松里发生的。这么处理读者很难产生严重的不适,但细想都突破了做人的底限。本文重点分析第二件事。
秦可卿之丧是《红楼梦》里的大事件,是贾府巨大的损失,王熙凤以精明强干著称,可秦可卿对她的梦中托付,她没听甚明白,更别说去践行了。秦氏之策也就随它的主人永远进了坟墓。这点上作者要说的是,贾府从此一路狂败下去,没了希望。
秦可卿的丧礼,掏空了宁国府的银库,更加速了贾府之败。对于秦家,秦业已逾七旬,秦钟尚未弱冠,一老一小,现在又没了秦可卿,连业师都请不起的秦家将会怎么样呢?这种现实而紧迫的问题就摆在那里,贾府的人尚可稀里糊涂,秦钟也不小了,可他丝毫没有感到危机的到来。
秦钟在姐姐的大殡中表现得太不像话了。路上短暂休息,看见二丫头,就产生调戏之心。来到馒头庵,一见了智能儿,这个小子立马升腾起了欲望,天刚刚黑,他就摸到智能儿的禅房,不由分说抱住智能儿就要求欢。秦钟的这个举动一点没有个人的样子,表现和贾琏见多姑娘时一模一样。原文如下:
……秦钟跑来便搂着亲……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智能儿道:“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秦钟道:“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到炕上,就云雨起来。
正得趣,只见一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只听那人嗤的一声,撑不住笑了……方知是宝玉。
被宝玉抓了个现形,整个过程,三人不过儿戏打闹。于秦钟,不过要一个短暂的快活,按说无可厚非,可这是什么时候?姐姐的丧礼。这是什么所在?佛门净地,菩萨像前。还有,当初姐姐在时,他去贾府,王熙凤一见他就恭维说他把宝玉比下去了,又送厚礼。现在姐姐死了,天冷路远,他和宝玉都是骑马前行,凤姐单叫宝玉坐进自己车内,将他已视为无物。这个小子脑子里除了有姑娘,其它一概没有了。曹雪芹描述这些,读者细品。
秦钟即情种,在情的这个问题上他和“淫丧”的姐姐其实一样,因为在馒头庵和智能儿偷期缱绻,免不了受了些风寒和透支了精神气力,回家后秦钟就病了,这一病就慢慢到了终点。所以,秦钟的死同样可以用“淫丧”来盖棺定论。而且,姐弟俩都是在临终幡然醒悟,一个托梦凤姐,一个给宝玉留下遗言,可惜,终无济于事。
姐弟两人死在同一个问题上,相比说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曹雪芹对秦钟要宽容得多,将他的丑事以“得趣”来形容,这是轻松的,调侃的,甚至有些起哄的,这就是宝玉的角色,去做一个大大的电灯泡,只为图个乐子。对于那位将秦钟视为救命稻草和付出感情了的小尼姑智能儿,在男人们中的眼中是被物化和轻视的,宝玉一见她,故意要让她去给自己茶吃,这里面揶揄的成分居多。后来智能儿等不来秦钟,自己偷跑进城去找秦钟,她要的是对方能为她负责,从秦业都被气死了这点看,智能儿有了身孕都很有可能。
可是这个被秦家撵出来的小尼姑,今后的命运会如何呢?没有了下文,更无人关心,她对《红楼梦》最大的价值,就是她几次和秦钟的亲密关系,可正是这些摧毁了她。曹雪芹正视这个可怜又低贱的生命了吗?
阶级意识从来也没有被正视,哪怕是将目光偶尔也扫向底层的曹雪芹。
秦钟当然应该是一个被批判的对象,秦可卿和贾珍的不正当是有辱门风的。突破的是人伦下限,秦钟在古人极重视严肃的丧期苟且,突破的是人性的下限。更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