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叫爽剧。”
看完武井咲复出后的首部作品——《黑革记事本~拐带行~》(下文简称《拐带行》),这是最大的观后感。在国产剧中,爽剧只能在古装剧里让人尽兴,到了都市剧中,则“爽”得各种不自在。
《拐带行》是2017年播出的日剧《黑皮记事本》的特别篇(SP)。该剧塑造了一位利用黑皮手册中的男性顾客见不得人的秘密,勒索权贵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恶女”形象——原口元子。
事实上,早在2004年,米仓凉子就演过一版《黑皮记事本》,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豆瓣评分8.4。90后的武井咲重新诠释75后的米仓凉子塑造的经典角色,风采不减。时代虽然在变,日本观众对这个故事依然偏爱。
如何让“恶女”不讨厌?在2017年的剧版结尾,原口元子因为涉及挪用公款和诈骗,被警察逮捕。《拐带行》则讲述3年后刑满出狱,失去一切的元子,转战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金泽,再度以当地夜世界顶峰为目标,开始新的打拼。
在故事开始,出狱后的元子一度生活落魄,成为一家写字楼的保洁小妹。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被曾经的故人认出,介绍给金泽经营高级商务会所的财阀神代周吾,元子化名桃子,又干起了陪酒的老营生。
元子的到来,让之前的“妈妈桑”产生了极大的竞争危机。她几次设套,想让桃子知难而退。终于,妈妈桑无意中知道了元子的过去,她找来了之前与元子有过节的波子,希望令其当众出丑。
谁曾料到,当波子说出元子利用职务之便敲诈勒索的劣迹之后,俱乐部中的男顾客把这当成元子的“光辉战绩”。“你再给我多讲讲这些事,实在令人大快人心,抢走那些逃税的坏家伙的钱,听起来就很精彩。”吃瓜群众已经按捺不住了。
看起来,这一次,“恶女”要改过从新了?
事实上并没有,故事很快回到熟悉的配方。元子发现自己的老板神代周吾也是一个肆意踩踏底层“蝼蚁”、私生活不检点的人,和她之前之前敲诈的对象没有什么两样。于是,她再一次扮猪吃象,劫富济己,巧妙地从大老板身边骗走3亿日元。
这样一来,一下子就进入爽剧的套路中。但真挺好使,这反映了日剧在类型叙事中的娴熟。不过,我真正感兴趣的是,《黑皮记事本》这部日剧如何处理“女性欲望”这个话题。
一个“恶女”怎么才不讨厌?《黑皮记事本》给的答案是——高颜值打底,再加上道德的光环。
2017年,国产剧《欢乐颂2》和日剧《黑皮记事本》几乎同时开播。两部剧都探讨了女性金钱观这个话题,自然很容易让人做一番比较。
尤其是樊胜美这个角色,和元子非常类似——都来自社会底层,原生家庭不幸福,需要用金钱来填补物质的匮乏感,但两个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樊胜美把金钱当做目的,所求只为走捷径实现阶级跃升。这种接近自然主义的刻画,一度让《欢乐颂2》饱受争议,豆瓣评分5.4是正午阳光的历史最低分——可以说,过去3年中,国产都市剧在处理这个议题时多少都把该剧作为反面教材。
而在《拐带行》中,元子虽然爱钱,但她一直把金钱作为手段。父亲在她年幼时因为债务而自杀,元子的前半生一直替父还债,她要用金钱的规则打败那些为富不仁、挤占底层生存空间的权贵。元子不仅人格独立,双商极高,并且敢想敢做,执行力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往深了说,元子是一位有着清醒阶级意识的女性。她对融入上流社会不感兴趣,用《让子弹飞》中的台词说——“没有你,对我很重要。”与其说她对金钱感兴趣,不如说她对“蚍蜉撼大树”上瘾。
让原生家庭伤痛见鬼去吧,老娘是资本主义财阀的“掘墓人”。
在《拐带行》中,主创还给元子安排了一位类似出身的男性——森村隆志。某种意义上,元子是出于对这位“凤凰男”的同情,才打起了老板神代周吾的主意。然而,森村隆志实在是弱鸡,动不动就要蹈海殉情,估计是太宰治的小说看多了。
故事结尾,森村隆志这位直男正准备给元子开咖啡店,让她过上“正常”女子应该过的生活。当他恍惚间看到元子穿上战袍再战江湖之时,突然感到心凉,跑过去发现认错人才如释重负。而另一边,元子却在单刀赴会,当面嘲讽她这位情人永远不敢挑战的财阀神代周吾。
对资本主义原罪致命一击的同时,又向男权社会射了一箭。一石二鸟,编剧一定是看过上野千鹤子写的《父权制与资本主义》。
国产都市剧女性欲望演化史相比起《黑皮记事本》,另一部日剧《东京女子图鉴》在处理“女性欲望”这个议题时,对国产剧影响更大。
即便是在近期播出的《了不起的女孩》中,我们在金晨塑造的沈思怡身上,依然能够看到《东京女子图鉴》中随着男友更迭而打怪升级的绫的影子。
吃了《欢乐颂2》的亏,正午阳光在《都挺好》中做出了调整,把血淋淋的阶层矛盾冲突降解为家庭矛盾。这既消解了社会批判性,也增强了家庭纠纷的烈度。
一提到《都挺好》,大部分人会条件反射到原生家庭。在我看来,该剧讲的是一位阶级跃升的女性,因为赡养权纠纷,被迫回归家庭后,对早年亏欠过自己、现在过得不如自己的男性们的“复仇”。
从这一点上看,《都挺好》和《黑皮记事本》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后者的阶级仇恨向上,是具体的财阀;而前者的阶级矛盾向下,是象征性的原生家庭,这是《都挺好》令人刺心的原因所在。
当然,因为女权声量高涨,另一波观众对于“爽剧不够爽”也发表了不少意见。
在《三十而已》中,顾佳为了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带领观众走进了“名媛圈”的大观园。这给人一种不少当代杂文的表达困惑,你不知道她对这种物欲,到底是羡慕还是批判。
当然,婚是一定要离的,这是一个当代版《娜拉出走以后》的寓言,是这部剧的戏眼。
到了《流金岁月》中,在处理女性欲望这个议题上,主创显得更加云淡风轻。编剧秦雯接受采访时表示,她为了让原著中的拜金女朱锁锁被今天的观众接受,费了不少心思。
“设计人物的时候,你要看到它的原因、出处、目的,我们做了很多修改,因为在改动,她后来要钱或者说是喜欢钱,想要赚钱的原因,很多是来自于她需要支持蒋南孙,落在友情上了。怎么让她不被讨厌,一是她得有自己的不得已,二是行为要利他不是利己。”
“不该要的钱给了也不能要,该要的钱要敢伸手去要。”蒋南孙说的这句台词,是《流金岁月》在金钱观上的自我设防。
就连袁媛这个“凤凰女”,编剧也在笔端带有感情,没有之前同类角色身上表露出的恶意。
在剧中,她对李昂进行开导:“我自己的经历让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判别人的选择,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
看样子,学了商务英语,改名赛琳娜之后,袁媛应该读了《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名著的开篇便是——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 ’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