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信网络成瘾戒治中心(以下简称“网戒中心”)网站被黑后,网戒中心受到了网友和媒体的极大关注,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郭建龙于21日赶赴网戒中心,现场目睹了杨永信的“戒网瘾”方法,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郭建龙说:“他的治疗方式,其实就是摧毁孩子的抵抗心和自信心,让其产生恐惧感,然后暂时屈服。” 昨天,记者同时联系到了刚从网戒中心接受过治疗的18岁学生腾飞,他家住在山东潍坊,距离临沂有3个多小时的车程,是被父母骗到网戒中心的。腾飞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我上网一直都自己有数,不认为有网瘾,现在总有一种报复杨永信的念头。”
[b]互称“盟友”多数被骗强行治疗[/b]
郭建龙介绍,网戒中心坐落在临沂的偏僻角落,医院周围的旅馆、饭店因网戒中心而繁荣起来。接受采访时,郭建龙正住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小旅馆里赶写文章。“临沂第四人民医院的前身,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临沂市精神病医院。在这里的病人可以被强行限制自由,也可以被强制接受电疗,一切都是以治病为名义。”郭建龙说,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他,除了台湾、香港、澳门和西藏外,这里收治过其他所有省份的病人。
进入网戒中心的人相互间称“盟友”,年龄从13岁到30多岁,绝大部分都是被骗进去并强迫接受治疗。目前在院人数超过了150人,与之齐名的北京军区总医院网瘾咨询中心目前只有50人左右。郭建龙透露:“我在网戒中心,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只要把他(有网瘾的人)弄来,就走不掉‘。“
“临沂网戒中心的工作人员曾表示,为了把病人弄过来,可以骗。至于如何骗,一个家长一个样,在给我推荐方法时她提到了如下几种:告诉患者,给他在临沂的网吧找了个工作,把他骗过来;或者家长先出来两天,宣称在临沂得了病,告诉患者前去探望;或者直接给患者吃镇静药……方法多种多样。”郭建龙说,“多位家长向我证实,他们的孩子都是采取类似的手段才来到临沂的。最极端的是一位家长找了几位警察朋友,开警车把孩子送来的。”
“为了规避法律责任,网戒中心往往是采用和家长签署协议,暂时得到对18岁以下孩子的监护权。但18岁以上的人如何让家长暂时放弃监护权,还是个问题。”郭建龙说,“上海汇中律师事务所律师游云庭认为,关于网瘾的界定问题仍然在困扰着法律界,到底谁有权判定一个人具有网瘾?而在我的了解中,只要家长认定孩子有网瘾,就可以得到网戒中心的认可,而家长本身很容易被说服。利益驱动,网戒中心可能会降低评估‘网瘾’的标准。”
[b]中心“13号室”网友谈虎色变[/b]
在网络上,令网友们谈虎色变的就是网戒中心的“13号室”。“这里用治疗精神病的方法治疗网瘾,不驯服和不听话的‘盟友’往往会被送入这里,用电击的方法治疗,这是治疗精神病的方法。孩子们进去之后,不出两个小时,就会听话。”有家长告诉郭建龙,“杨每次都说电休克疗法没有危害。”
4月21日,郭建龙聆听了网戒中心主任杨永信的一堂点评课。在课上,杨永信多次提及“13号室”,在“盟友”看来,“13号室”已成了惩戒的代名词。接受过治疗的腾飞说:“电击治疗方式无法想象有多疼,医生用电极电手上的肌肉,但比针刺还疼痛数倍。”
腾飞说:“在治疗的时候,家长是不允许在旁边的,不能让他们看到。杨永信告诫,由于我们头脑不清醒,所以用微电流来给我们治疗。家长以为没有这么疼。如果我们把情况告诉家长,他就说干扰了治疗,继续电。”在网戒中心,很多盟友都是“屈打成招”,不敢多说。
郭建龙说:“点评课上,杨永信用集体主义的批判摧毁‘盟友’的自信。这是除了电疗之外的另一个法宝:每天上午,在一个拥有八对大窗的礼堂式大房间内,在院的所有‘盟友’和家长必须准时到礼堂去听点评课。点评课经过精心的安排,讲师们讲到动情之处,音乐就会响起,轮到‘盟友’说话时,他的家长就会主动起立。在宏大的场面中,每个人都只表达谦恭,任何不统一都会被放大和抨击,最后妥协,有的人甚至是流着眼泪。”
“几乎每个家长都知道,网戒中心治疗的核心,是让孩子恐惧而非爱护,但他们仍然对效果感到满意。一位家长曾兴冲冲地对我说,‘杨叔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让孩子跪倒在了我的面前道歉’。”郭建龙介绍,网戒中心的治疗周期一般是4个月。有家长认为,4个半月是考虑到网游账号在4个多月后过期,孩子回去后就无法继续在网络上修级。那些只住一两个月的,回去账号没有过期,还能继续打。如果按照每月8000元左右计算,每个进入网戒中心的家庭,需要花上三四万块钱。
“即使家长们信心百倍,但这里的治愈率到底怎么样?一位盟友对我说,其实很多人不信杨永信那一套,但要尽快离开就必须作假。”郭建龙说。
[b]亲历者腾飞:网戒中心就像个地狱[/b]
腾飞今年18岁,去年4月,他被告知父亲得了病,要一起陪父亲去临沂第四人民医院看病。到了医院,在医院主楼旁边的一栋小楼上,腾飞和母亲在一楼等待,父亲和医院的人上了二楼。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与医院签署了一份协议,协议要求腾飞父母自动放弃几个月的监护权。
之后,腾飞的父亲匆匆离开,只剩下母亲陪伴着他。在里面,他接受了1个多月的治疗,后被父母执意带走。昨天,记者联系到了腾飞,他正在广州星海音乐学院上课,梦想也是考上这所学校,将来当一名歌手。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是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腾飞(以下简称腾):呵,不是。
记:做过最调皮捣蛋的事情是什么?
腾:没有啦。不过我是一个不受约束的人。
记:从小爸爸妈妈有没有打过你?他们希望你干什么呢?
腾: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们不希望我干什么,只希望我能平安地找个工作干,做什么都无所谓。
记:被送进网戒中心时,你认为自己有了网瘾吗?
腾:不是,只不过那时我没有联系到学校,一天没事干,所以上网时间比较长一些。
记:在网戒中心的生活怎样?
腾:那完全是地狱的生活。他们让吃药,安定、乐友、一舒等,有个同样是未成年的“盟友”,吃到说话口齿不清。
记:离开中心后的心态是什么?
腾:想报复杨永信,所以在网络上写了很多里面的经历。
记:你现在在广州学习,爸爸妈妈担心你上网不?
腾:担心啊,可我自己有数。
记:现在每天上网几小时?
腾:不会刻意安排上网时间,一般都会将学习或其它要做的事情做完。
记:他们每天都会怎么监督你?
腾:不监督啊,这么大了还要监督吗?
记:很多盟友在“杨永信吧”里说网戒中心是违法的,为什么没人起诉?
腾:大多数都十八九岁,经济什么的还没有独立。
记:出来后告诉家长,家长认为那样做对吗?
腾:我爸就是觉得杨永信和传销一样,反正以后不会再送我进去了。(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