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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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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元老

我做你的小猪，爱我的小六。

举报只看楼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9-10-23 0

凤凰白头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堂上歌声清亮，和着悠扬的琴曲，温暖地敲打文君的心房。婉转柔雅，一记一记的，每至转折处，文君的心便提起，似春风中飘扬至半空的柳絮，久久不肯落下。

　　文君摩挲着微微发烫的面颊。多久未曾为一名男子如此吊胆提心，如此神颠魂移了。自从未聘的夫君暴病离世，文君便成了望门新寡。体态婀娜，容貌秀丽的她，纵使在临邛素有第一美人之称，纵使其父卓王孙富甲一方，也逃脱不了郁郁半生的宿命。在那个迷信的时代，有谁会愿意娶回一名克夫的寡妇呢！

　　文君一意收锁春心，每日击鼓弹琴，赋诗作对，日子匆匆如流水过涧。这日家中宴请宾客，大才子司马相如也将赴宴。文君颇觉好奇，此前家中往来的多为达官贵人，纨绔子弟。每回宴请必是桄槲交错，杯盘狼藉。父亲何时也学会附庸风雅，请来这些墨客骚人，那司马相如据闻更是才绝天下
。
　　文君心内暗流涌动，无论如何，今日定要一睹司马相如的风采。

　　少时宴会开席，厅中渐渐人声喧嚷。文君轻步踱至屏风旁，从折缝中一眼窥去。迎面恰遇上一道温热的眼神，那双晶莹的眸子一瞬间使得文君怦然心动。文君忙低了眉，碎碎的移开，退入帘后，双手按住胸口，娇喘微微。

　　眸子的主人，文采翩然，虽是一袭破旧长衫，仍掩饰不住绝代风华。他，想必就是司马相如了！

　　文君恍惚间便有些疑惑了，这感觉，是否就是世人常说的一见倾心！为何这么多年，从未在其他男子身上觅着。难道是寂寞了太久，抑或张望了太久，又许是暗盼了太久，那颗貌似平静的心，怕早就春潮萌动，乍见司马相如，已是情系一线了。

　　堂上突然安静下来，一个男声和琴而歌。琴悠悠，情切切，似流风细雨，柔情蜜意，透过帘子，飘进文君的耳，钻进文君的心。是他！那个被称作司马相如的男子，他的声音一下子攫住了文君的魂魄。

　　窗外红日渐西。文君坐下，站起，复又坐下，又站起……

　　忽而酒席将散，司马相如起身更衣。文君忙跟至园中，轻声咳嗽。司马相如顿足回顾，只见文君含怯带羞，十指互铰，立于当地。司马相如游历多年，几时见过这等女儿姿态，回想席间情景，知文君必已解其弦外之意。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往文君身上荡漾开去。

　　司马相如往前几步，微微作揖道，“小姐，方才席间多有唐突，相如在此赔个不是了。”

　　文君并不作答，侧了一双含情目，看身旁的杨柳，幽幽一声长叹，遗落一纸素笺，转身离去。司马相如凝视佳人倩影良久，方拾起那方素笺，纸上淡淡余香残留，墨迹尚未干透，四行小字写得极为娟秀：

　　凤求凰兮在朝阳，
　　凰待凤兮居高堂。
　　今夜子时山亭外，
　　不教鸳鸯费思量。

　是夜子时，凉风微拂，萤虫轻舞。山亭中，司马相如翘首期盼，行立难安。自日间一别，相如每念必及文君。回至家中，沐浴，更衣，穿起当年殿试面见圣上时着的那套衣袍，期期的赶往山亭赴约。

　　细碎的脚步声从山路上传来，一个袅袅娉娉的影子来了，近了，渐至亭前。相如早知是文君，急不可耐，叫了声“亲亲”，便搂住那女子亲嘴。文君不及回拒，遂依了他，樱唇微张，任由相如舌尖穿梭而入。
　　相如得了寸，又图进尺，双手便在文君身上游走。及至胸前，触手两团柔软，相如愈发不可把持，双手探了进去，不知怎么的就把中衣儿解了下来。

　　文君忽觉一阵凉意，低头一看，衣裙已被撩至腰间。猛然警醒，死命捉住相如，求道：“相如，我既已决心随你，又何必急于此时？”

　　相如停了动作，整理衣冠，躬身道：“文君，相如只因一时欲念，断不敢无礼冒犯！”

　　文君又是长叹幽幽，“文君夫丧未满，加之爹爹一向嫌贫爱富，万万不会同意我改嫁于你。我已收拾细软，这就随你而去，从此海角天涯，永不负君！”

　　原来那夜相如携文君回了成都老家。夫妻二人每日诗赋齐作，琴瑟和鸣，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然而相如家徒四壁，这样支持了两月有余，已是入不敷出了。夫妻俩合计之下，决定回临邛开间酒肆。于是就有了凤求凰酒馆。

　　相如文君却未曾料到，凤求凰酒馆的生意竟会出其的好。每日里车水马龙，来客络绎不绝。原来满县人，都听闻两人的故事，好奇之心驱使，争相来一看究竟。

　　这日店中更是人声鼎沸，拥挤异常。原来县令王吉，引了一帮好友，来探望相如。相如在店中安置好绿绮琴，《凤求凰》曲音乍扬，客人们俱安寂下来。须臾曲终，结尾一记颤音悠悠远远，引来满堂的喝彩。

　　相如无言而泣，轻拥文君入怀。世上男子，能得妻如此，何憾何求啊……　　三月后，临邛县集市上新开了一间酒肆，匾上横书“凤求凰”三个大字。酒肆柜台上，端坐着一名绝色美人，正是临邛第一富商卓王孙之女，卓文君。文君当垆卖酒，神色自如，算珠轻拨，偶尔直呼堂内一伙计为相公。细看那人，正是当今天下大才子司马相如，递茶倒水，提壶沽酒，招呼着客人。

　　自此，凤求凰酒馆和相如名声远扬，渐渐的传至京中。武帝对相如的故事和辞赋也颇为欣赏，一道圣旨发到临邛，便要相如即刻入宫。一时整个临邛县传为佳话，启行那日，满县百姓皆去驿站相送。

　　唯独文君没有去。

　　文君在家中，一遍复一遍地，为相如整理行囊，抚平相如衣上的皱褶。相如揽文君入怀，在她耳边轻言道：“夫人，相如此去少则一月，至多半年，不必牵挂。绿绮琴留下，想念我时奏一曲，我便如在眼前了。”

　　文君倚住门框，无力地挥了挥手，“相公，该启程了！”眼中却盛满眷恋。

　　相如松开文君，转身离去。迈一步，三回头，终究离开了文君的视线。
　　谁知相如这一去，竟是一年有余。

　　文君又回到了过去孑然一身的时光。每日独自调弦研墨，抚琴弄赋，虽怡然自得，可心中已没了往日的平静。对相如的思念，随冬去而春来，一日更甚一日。

　　每个月圆的夜晚，文君卧榻而眠，念及相如温热的胸膛，心与身便渐渐地湿润。

　　凤求凰酒馆，在相如走后便关了。卓王孙早已派人修书与文君，信中满是后悔自责之意，并送来童仆百人，妆奁百万。文君笑笑，接纳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血肉之情更让人萦回于心的呢？父亲，也已老迈，享受亲伦欢乐的日子，一天少似一天了。

不时的有消息从京中传来。

　　相如进献《上林赋》。相如进献《大人赋》。相如被拜为郎官。相如进献《美人赋》。相如进献《哀秦二世赋》。相如被封为中郎将，将持节出使西南边陲。
相如衣锦还乡。

　　没有哪个消息比这消息更能让文君激动不已。一年多的期期等候，一年多的独守空房，那无边的寂寞也该随着这一缕秋风烟消了吧，云散了吧。

　　相如回临邛那天，细雨微风，一如文君荡漾的心绪。文君早早便起床梳妆，青衣红袖，略施黛粉，妖娆妩媚之姿，过往行人俱驻足贪看。文君在门前守了一日，直至满城华灯初上，方接得下人递来的一纸便条：相如今晚在秦红楼大宴宾客，无遐回家，娘子请及早安歇。

　　秦红楼！临邛最大的妓馆，笼络着全城最漂亮的姑娘。可是，再漂亮的姑娘，又怎及得我文君。相如啊，你几时学得出入这些风月场所了，难道当初那海誓山盟，那举案齐眉，那相敬如宾，你竟都忘了嘛！

　　文君一夜无眠，泪湿衣枕。次日午时，相如才姗姗迟来，满脸醉意，一踏进家门便搂住文君，“夫人，一别经年，想死我了……”

　　文君轻轻推开相如，别过脸去，“相公，先洗洗，歇下吧，你宿醉未醒，莫再劳累了。”　　在临邛安顿了几日，相如携文君往西南边陲进发。一路上前簇后拥，鸣锣开道，箭马先锋，好不风光。

　　终于能日日陪侍相如左右了。然而文君的寂寞却恰如这秋意，一路西行，便一路萧瑟下去。

　　这一程历经数月，相如与文君已无甚言语。某日大队停驻，文君方知到了相如任处。当地官员俱来相迎，相如满面春风，连连作揖。不几日搬进中郎府，文君自那晚起再未见过相如。

　　此后的日子便似江河奔流，忽而又一年有余。这日将晚，文君正欲安歇，管家送来一封信，上书“卓文君敬启”。拆开，是相如熟悉又亲切的字迹，廖廖数语，却已令文君肝肠寸断，欲泪不能。
　　“妻文君：相如不日将纳贸陵女子为妾，勿念！”
　　良久无语。管家正欲退去，文君终启朱唇：“老刘，把床底下的那口楠木箱打开！
”
　　沉默多年的绿绮，静静地躺在箱底，寂寞而空虚。

　　文君抱起绿绮，“老刘，带我去找你家大人。”“是！”
　　街上的风景，熟悉又陌生。文君随管家行至一处所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好不气派。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醉香楼”三个大字。

　　进了大门，走不几步，便有欢声浪语从上房中传来。隔窗望去，相如正和一红衣女子吃酒逗乐。文君强忍悲痛，将琴轻轻摆放在石桌上。微调宫商，轻拨琴弦，一曲《凤求凰》从指间流出……

　　屋内欢笑嘎然而止，门“吱呀”一声开了。文君埋首操琴，调音忽转，悲哀欲绝，文君随琴曲唱道：　　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一曲歌罢，琴音急停，铿然弦断。此时文君已是泪流满面。

　　抬头，相如立于跟前。身后是那贸陵女子，胭脂朱粉仍掩不住满面惶恐。

　　“夫人呵！相如惭愧，夫人待相如义重如山，相如却荒唐至斯。”相如朝身后摆手，“你走吧，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在我心中已然消失，我心只有夫人一人，此生此世……”

　　贸陵女一言不发，抽身离去。

　　“相如，不必再说。你既已回头，万语千言又怎及此！”

　　夜幕下，四片嘴唇焦灼地粘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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