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家家扫房子。
今天已经是二十六了。昨晚我和妻仍然在医院交接班,妻抱歉的对我说:“哥们儿对不起,今年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扫房子。这次就按你说的办吧,去家政请钟点清洁工人吧。明天三妹放假了,换你看护妈妈,我也回我妈家看看。”我轻轻抱抱妻说:“这段时间,苦了你了,扫房子的小事就交给我啦,放心。”
早晨起来,我打了无数的电话,每个家政公司的回答都是一样严肃:没人!加钱也没人!!三妹打回电话更痛苦:我们银行的保洁员业余外块已经排到29了,29晚上她就回家团聚。
求助朋友?不行,我的信条是有了快乐才找朋友分享;找知己?更不行了,知己是家门以外的事情,进了家门,知己就变成知道了。何况,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知己呢。
求助无门,一股豪情却从丹田升起。不就是扫房子吗,多大点事儿啊,“天下事难不倒箫声影远——”还是杨子荣了解我。一边回忆妻以往做家务的程序,一边开始了孤胆英雄的战斗。
扯下被套、床单和枕套还有床罩,分批扔进洗衣机。自动的就是好!我先夸夸社会的进步;接着举起吸尘器从我和妻的卧室开始吸着墙上的灰尘,妻说是塔灰,塔灰可能是北京的一种说法。刚吸了两间屋子八面墙,胳膊就发酸发沉,气也喘不匀了。我的天呀,早知道这样,分出这么多隔间干什么,一间大屋子就四面墙,省了多少事呀。要不就保留原来的水泥墙壁也行,还有原生态的艺术感呢,现在的艺术不是可以随便搞了吗。洗衣机鸣叫着告诉我床单枕套洗好该洗床套啦,关上吸尘器去忙洗衣机的活儿,照顾好洗衣机接着听吸尘器单调的嗡嗡叫。两边战斗总算告捷,我的汗已经出来。
稍稍歇了一会儿,其实也没有歇,是在挨着房间数着窗户和其它的玻璃。仿佛看到窗前妻飘逸的长发,仿佛看到妻纤细的小手在来回执著的挥动,心中不禁为妻竖起大拇指。我唱着《红色娘子军》战歌接着干活。擦完窗户、擦完家具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只剩下擦地了,总算看到曙光,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透明的阳光穿过窗玻璃,检验出玻璃有点花,好像妻在嘲笑我。花就花吧,那是艺术,我调侃着安慰着自己。
时间好快呀,已经是午后两点了,好像我还没有吃饭吧?“擦地!”我大喊一声,从沙中发弹了起来,谁也没有吓着,只吓了自己一跳。从阳光房擦起,没有像妻那样先将花盘逐个移开再逐个移回去,但是我原谅了自己的偷懒,因为已经没有了气力,腰酸酸的直不起来,血液也冲入大脑涨涨的。“下定决心,”我擦过客厅, “不怕牺牲,”又擦了门庭,“排除万难,”擦好了餐厅,“去争取胜利。”擦完了所有该擦的房间。双手撑在拖把上,下巴支在手背上,什么都忘了,忘了,四周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心跳传到太阳穴的咚咚的声音。过去好一阵子我才醒过来去投洗拖把。墩布池的水满了,溢了出来。我赶紧挽起袖子伸手去水池掏,掏出来的是一缕长长的头发,是妻的头发!我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头发,无言的怔怔的望着,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了丝毫其它。
强烈的愧疚感在胸口撞击,心颤抖了,鼻子酸了,眼睛湿了……
结婚二十多年了,妻从来不让我做家务,说是她妈妈说的:男人应该在外做大事,不能被家务绊住手脚。二十多年来,总是妻一个人操持着家务,总是娇嗔的阻拦我的帮助,说你别帮倒忙了,就站在旁边给我讲笑话吧,不过,也不能饶过你,晚上你要给我按摩,好好给我揉揉腰、背、胳膊和腿。新婚燕尔时期,我笑着满嘴答应,心里却美滋滋地说:宝贝儿,这不是羊遇到狼了吗?随着日子一天复一天的过去,我和妻之间的称呼从各自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哥们”。不过,每个礼拜妻还是不让我收拾家务,我还是给妻讲着笑话,但笑话总是重复,妻还是莞尔一笑之后默默地干着手中家务,按摩也渐渐地敷衍了事。后来,我买了一台按摩椅,妻只享用了几次,就给按摩椅披上一块美丽的布单就再也没有享用。按摩椅躲在卧室一角独自静静的美丽着。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们都在为社会做着同样的贡献,男人为什么就不该做家务呢,男人凭什么就不能做家务呢?这是我第一次问自己,而且要千万次的追问自己。
茶几上,妻修剪种植的那盘水仙开花了,六片花瓣宛如洁白的雪花温柔的张开,托起碗状的嫩黄的花蕊,在冬日的阳光中浅浅微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沏好两杯绿茶,一杯放到水仙的跟前,一杯托在手中,心里一遍又一遍轻轻地对妻说:哥们儿,今后的家务我们两人一起做,好么?当然,我要重新继续给你按摩,认认真真地揉你的腰、背、胳膊和腿。
让我的心疼揉化你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