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凌府。
任谁也应该睡了，凌龙没有。
他在为一件大事在烦恼，这件事关系到朝廷中几名大臣的性命，他要是处理不好，不但自己得死，几名大臣也会人头落地。
他有把柄在别人手上，他要么就顺从别人的要求，要么就等死。
要求不简单，要他府上的一半财产和他的女儿。
财产没什么，女儿却是天姿国色，早已经许配给了丞相胡惟庸做妾侍，胡惟庸贪污受贿，排挤任何不服从他的人，甚至敢于挑战朱元璋的权力，私自截留下属的奏章，官员升降，处决犯人，都不经过朱元璋的批准，所以胡惟庸他得罪不起。
他也试图让那人退步，可别人不退，他也就因为如此在犯愁。
他求过那几名与他有关联的大臣，可谁也不帮他，但都说明一点，不是他死，便是一起死。
他也求过胡惟庸，胡惟庸先是答应了，后来也说帮不了，因为后来胡惟庸发现朱元璋开始对付自己，他也泥菩萨过江。
正当凌龙在叹息的时候，一阵衣袂破风声从屋顶传出，凌龙绝非等闲之辈，一把拔出长剑，凝神静待屋顶的敌人。
真正的杀手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不出乎你的意料就不叫真正的杀手。
凌龙在防守上方的时候，突然从他右首的门口射进一个人。
一个真正的杀手。
“连环剑！”“玲珑八剑！”
（二）
神捕李飞刚处理完一件案子，又马上收到一封信，是开封第一捕头宇文清所写，李飞看完信，立马带人赶往开封。
凌府出事，几名与凌龙有关系的大臣联合起来，找来了朝廷四大高手中的三个往开封府协助调查此事，其实只是为了找到凌龙的帐本。
他门可曾想过，当初若是帮了凌龙，结果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但不管如何，开封首富凌龙一死，揭开了夜魔一战。
（三）
李飞赶到凌府已经是案发两日后的晚上，三大高手早已经赶到，将整个凌府搜了个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有帐本。
而李飞到的时候，看见案发现场已经不是案发现场，有点生气，对三大高手道：“你们是不是捕头？是不是？你们来这干什么？”
“夺命书生”逍遥生道：“我们是来找帐本的，是朝中大臣让我们来的。”
李飞“啐”了口，不再理会他们，又找来了宇文清问：“尸体有什么发现？”
宇文清道：“根据仵工检查尸体得出的结论，凌龙是先被斩了六剑，三剑在胸前，三剑在背上，而致命一击是斩头的一剑。”
“斩头？”李飞眉头一下子锁上了。
宇文清道：“李神捕有什么事？”
“难道是夜魔？”李飞想。
宇文清道：“夜魔？”
李飞道：“夜魔昼伏夜出，而且专杀名人，就如魔鬼降临，所以得此称号，他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在江湖上，已经杀了十七个名人，而且全是斩头，当中不乏武林高手，有好几次均有人目睹他杀人，但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一身夜行服。”
三大高手之一的“白发魔星”云战星听了，大笑起来，一头白发也随之抖动。
李飞道：“笑什么？”
云战星道：“你。”
李飞道：“我？”
云战星道：“笑你被经过夸张的狗屁夜魔吓着了，老子偏偏不相信，他要是斩得了老子的头，老子就服了他！”
另一高手“冷面笑杰”蓝英杰也冷笑道：“他要是敢来，必死无疑！”
他“刷”地打开了手中的钢扇。
一些开封捕快没有听过夜魔的事迹，悄悄问李飞带来的捕快：“那夜魔所杀的名人都有谁？”
李飞带来的捕快道：“都是高手哇！怀疑被他杀的有京师螳螂拳掌门任天竺、南京快活堂堂主萧云、广州八卦棍吴四德、云南毒肠子、成都苏小婵和西安开天剑等。”
开封捕快们一听便傻了，那些被杀的不但是高手，更加是高手中的高手，连他们也死在夜魔手下，那么夜魔的厉害恐怕不在武林奇人天下无敌之下。
他们不由得恐惧起来，害怕自己查夜魔会被其所杀。
但夜魔真的有那么强么？
那捕快仍在喃喃道：“现在要多加一个开封玲珑剑了。”
（四）
三更，月黑，风高。
杀人夜。杀人者呢？
夜魔身在何方？
李飞不知道，宇文清更加不知道。
李飞睡不着，宇文清也是。
所以他们便在一起研究案情。
宇文清突然问了一句：“李神捕，你害不害怕夜魔？”
李飞似乎愣了一下，道：“不怕就是骗人的。”
宇文请道：“为什么？”
李飞如实道：“太恐怖。”
宇文请道：“哦？”
李飞沉吟道：“他要杀的人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宇文清道：“他杀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点？”
连环杀人者必然有着某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就成为其所杀的人的共同点。
李飞道：“我研究过了，他所杀的人都是抑郁烦恼中的名人。”
宇文清道：“呵呵，看来李神捕还是不要太烦恼于这件案子。”
李飞苦笑。
即使他不想烦恼，也不得不烦恼了，夜魔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杀了人总会有线索留下。
而夜魔却像鬼魂一样，来去无踪。
或许他本身就是鬼魂。
——来自地府的勾魂鬼。
（五）
翌日，三大高手出去找帐本。
李飞和宇文清仍在商量对策。
这时，李飞带来的捕快急匆匆地进来道：“李神捕，开封的‘铁甲人’罗天昨晚于家中被杀，昨晚他正在欢宴他的六十大寿。”
李飞道：“如何死的？”
“斩头！”
罗天家中，他的家眷都佩带着黑纱。
罗天的尸体已经放在棺材里。
崭新的红木棺材，相信是刚刚才买的。
李飞检查了罗天的尸体，道：“断头一剑，切的位置和力度都与夜魔不相符，而且他是在乐中而死，并非夜魔的习惯专杀忧愁名人。”
宇文清道：“巧合？”
李飞面色凝重，道：“但愿。”
宇文清道：“但是罗天绝对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一身金钟罩铁布杉十三太保横练的外功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江湖中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恐怕没有什么人可以杀他了。”
李飞道：“哪几个？”
宇文清道：“天下无敌、寂寞、孤僻、刀神、纵横四海、冷傲……应该还有夜魔。”
李飞道：“前面六个会不会来杀罗天？”
宇文清长叹道：“不会。”
李飞道：“那么……”
宇文清苦笑道：“夜魔。”
开封捕快过来道：“问过了所有的目击者，没有人能看出杀人者的相貌，只知道他是一身黑衣，面上蒙了黑巾，出手极快，一剑便杀了罗天，然后就走了。”
李飞皱眉道：“和夜魔很吻合。”
开封捕快接着道：“但是，照目击者所讲，杀人者的身材很纤巧，像是个女的。”
李飞和宇文清惊讶地同时道：“女的？”
开封捕快道：“没错，他们是这样说。”
李飞对宇文清道：“你想到什么？”
宇文清道：“第二个夜魔，而且行事与第一个相反。”
（六）
夜色如水。
寂静而安谧。
但静不了一会，一阵大笑划破这片宁静。
是云战星的笑。
三大高手分散去找帐本，他来到了坟地，挖了凌龙的棺材出来，在凌龙的尸体的裤裆里找到了，那五十两黄金似乎已经到手。
他忍不住笑了。
这时一把冷冷的声音道：“很高兴么？”
声音从云战星的背后传来。
云战星不禁打了个冷颤，但他毕竟是个高手，很快恢复平静，他没有回头，道：“阁下是……”
来人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死！”
云战星不恐惧。
云战星转过身来，微笑道：“不知是为什么？”
他的白发在随风飘着。
来人全身黑衣，面上蒙了黑巾，身材很纤巧，像个女的。
来人道：“只为你是个高兴的名人！”
他眼中的杀气陡然射出。
云战星道：“你倒也奇怪，连别人高兴也要杀？”
来人道：“不是别人，是名人！”
云战星似乎想到什么，道：“你是夜魔？”
来人道：“不是。”
云战星道：“幸亏不是，我说过，夜魔出现在我眼前，就必定要死！”
来人道：“我是夜鬼！”
云战星疑惑地盯着他，双手已暗中积蓄内力。
来人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必，死，无，疑！”
四周的空气突然像凝固了一样。
云战星的额角有汗。
他不怕夜鬼，但夜鬼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却是可怕的。
似乎云战星的确必死无疑了。
——在夜鬼眼里，云战星已是死人。
夜鬼慢慢抬起剑，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它究竟饮过多少名人的血了，今天，会再多一个吗？
夜鬼不见了。
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是亲眼所见，云战星绝不相信有如此快的轻功。
他不能不信，因为夜鬼的而且确不见了，然后他背后传来一阵冷笑。
云战星大惊，但他不敢回头，只是哆嗦着道：“你……你赢了，放过……我吧。”
夜鬼失望地叹息，一剑刺出，却不是刺向云战星。
刺他自己的后面，刺他后面的那个人。
“夺命书生”逍遥生。
“叮”的一声，逍遥生飞退五丈，夜鬼也倒退几步。
逍遥生道：“好强，想不到区区夜鬼已经如此，夜魔恐怕是和天下无敌并驾齐驱的了。”
夜鬼冷“哼”一声，挥剑又上。
他的身形快得出奇，逍遥生连看也看不清，只有用剑舞起一个保护圈。
夜鬼的剑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保护圈的不同位置不断溅出火花，也幸亏逍遥生的保护圈密不透风。
云战星咆哮一声，双掌攻上。
夜鬼看也不看，身体腾空，与地面平行，前面剑攻逍遥生，后面脚踢云战星。
云战星的“狂风夺命掌”一向霸道，不知有多少人被一掌打成烂泥。
但是现在的夜鬼居然用两只脚将“狂风夺命掌”化解，可想而知夜鬼的功力有多么的深厚。
这时一条人影闪出，钢扇接连点向夜鬼全身大穴。
夜鬼不慌不忙，一个“鹞子翻身”避了过去。
夜鬼道：“朝廷四大高手之首‘冷面笑杰’蓝英杰么？”
来人道：“我就是蓝英杰。”
夜鬼道：“总算有个像样的，但是你们都高兴，一样得死！”
他说着又抢攻过去。
蓝英杰边封挡攻势边对云战星和逍遥生道：“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你们既然拿到了帐本，就快先走，找李飞去！”
云战星和逍遥生相互看了看，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夜鬼突然停下手，冷笑道：“你认为自己能抵得住我多少招？”
蓝英杰也冷笑道：“多少招也得抵，他们不走，我们三个都要死。”
夜鬼大笑：“不愧为冷面笑杰！居然这个时候仍然能笑得出！”
蓝英杰道：“既然笑与不笑都是死，何不开心地死？”
夜鬼忽然面容一肃，冷冷道：“你，得，死，了！”
蓝英杰冷笑道：“我之前的确是低估了夜魔和你的实力，但是要杀我也不容易的！”
他手中钢扇一下子展开……
云战星和逍遥生忧愁地飞奔着。
他们忧愁是因为蓝英杰很可能已经死了。
但是身为名人高手的他们不应该忧愁的。
因为夜魔是专门摄杀忧愁的名人的。
——我研究过了，他所杀的人都是抑郁烦恼中的名人。
——他要杀的人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云战星和逍遥生仍在飞奔。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头。
快！
快得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何被人斩了头。
当他们的头颅在空中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头，一条血柱才从他们的断头处射出。
（七）
早晨。
李飞喜欢在衙门庭院里吃早点。
宇文清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缓缓道：“朝廷的三大高手都死了。”
李飞的瞳孔在收缩，一切动作都已经停下。
宇文清接着道：“蓝英杰死在坟场，云战星和逍遥生死在从坟场回来这里的路上，他们所找的帐本在云战星身上。”
他顿了顿才道：“都是斩头。”
李飞倒吸一口凉气，道：“好厉害，居然连他们三个夜对付不了他。”
宇文清道：“坟场里玲珑剑的棺材被掘了出来，也开了，相信是盗墓，蓝英杰的手指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杀乐。”
李飞道：“杀乐？”
宇文清道：“大概是说杀快乐的人。”
李飞沉思起来，半晌才道：“我们来推测一下当时的情况。”
宇文清道：“好的。”
李飞道：“假设云战星为了找帐本而挖了玲珑剑的棺材出来，而且开棺找到了，于是他就会很高兴，不论是为了什么而找帐本，他总会高兴，由于他是个名人高手，于是惹来了一只勾魂鬼——专杀快乐的人的第二个夜魔。”
宇文清道：“但是蓝英杰和逍遥生怎么会到了那里呢？”
李飞道：“有两个可能，一是以云战星这个狂人的脾气，他千辛万苦找到了帐本，必然会大笑，甚至狂笑，那就会被其他两人听到，循声寻来。二是可能是因为他们就在附近，打斗声将他们引来。”
宇文清道：“于是三人战第二个夜魔？”
他们仍然不知道三大高手战的是夜鬼。
李飞道：“后来他们发现原来三人加在一起也不能战胜第二个夜魔，甚至可能会三个都死，于是三大高手之首蓝英杰以一己之力力战第二个夜魔，让逍遥生和云战星带着帐本先走，也可以回来搬救兵，也能避免被人灭了。”
宇文清道：“如果推测没错，蓝英杰也算得上是个好汉。但是以他的能力，在正常情况下挡住第二个夜魔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但是怎么逍遥生和云战星会被第二个夜魔追上并且杀了呢？”
李飞沉吟着道：“也许杀他们的不是第二个夜魔。”
宇文清道：“你是说杀他们的是第一个夜魔？”
李飞道：“没错，你说，一个人如果兄弟为了救他而将要牺牲，自己又害怕被人追杀，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宇文清道：“抑郁、忧愁、烦恼。那就是第一个夜魔要杀的那类人了？”
李飞道：“但是现在还只是推测，我们需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八）
坟场。
蓝英杰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
血流了一地，他的断头仍在瞪着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还是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李飞检查了斩头的角度和力度，果然与第二个夜魔的手法相似。
李飞道：“是了，第二个夜魔。”
他们又观察四周的环境，有多处打斗的痕迹，而且脚印由四对变为了两对，一切都印证着李飞的推测。
他们又到云战星和逍遥生死亡的地方，检查了尸体。
李飞道：“果然不是第二个夜魔的手法！”
宇文清道：“那就是第一个夜魔？”
李飞道：“没错。”
宇文清道：“那会不会只是第二个夜魔故意改变手法？”
李飞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的，最紧要是怎样捉到他们。”
（九）
李飞和宇文清翻看了帐本，都是些记录了玲珑剑如何收买朝廷大臣的帐目，怪不得朝廷大臣会想尽办法找回，如果这帐本被其他人拿到，告到官府，又刚好那官府的人是对头的人，那么麻烦就大了。
李飞拿着帐本，又想起蓝英杰的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
宇文清道：“怎么？”
李飞道：“没什么，我已经逐渐找到了线索。”
宇文清道：“什么线索？”
李飞道：“不用着急，现在先用一个方法干掉第一个夜魔，第二个夜魔与他可能没有关系，只是模仿而已。”
宇文清见李飞不说是什么线索，也不好意思问下去，于是道：“用什么方法？”
李飞道：“……”
风很大。
风声很大。
李飞的声音被风吹走。
（十）
李飞苦恼极了。
两个夜魔接连作案，可是他几乎连他们的人影也没有见过。
宇文清这几天出了城，原因不明。
他去干什么？
李飞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两个夜魔何时暴毙。
当然这是不切实际的，也许出现的机会接近于奇迹。
——但是谁能说奇迹不会出现？
——其实奇迹每天都在发生，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李飞呷了口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案子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他似乎已经厌倦。
可是有些事情，即使你已经厌倦了，你又不得不继续做。
这就是某些人的人生。
无奈得如同秋天的落叶。
——飘落到哪里不由得你去选择。
又如水上浮萍，飘去哪里连自己也不知道。
这或许就是某些人的人生的悲哀。
李飞的人生就是如此。
他厌倦查案子，可是他是一名捕头，而且被人称作“神捕”，他能不继续查么？
除非他离开了官府。
现在他没有离开官府，所以他必须查下去。
所以他就觉得很烦恼。
深夜。
万籁俱寂。
李飞躺在床上，很苦恼。
苦恼不仅是案子，还有自己的人生。
——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走对了为什么会这样苦恼？走错了他为什么不选择回头？
也许有些事就是如此，无法回头。
离弦箭，不回头。
开始了，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他又想到或许夜魔杀人也是因为无法回头吧。
可是不论如何，这件案子已经开始，已经无法停止。
所以夜魔也不能停手了。
所以他来到了李飞的屋顶。
因为他要杀的是抑郁忧愁烦恼的名人。
李飞现在就是了。
李飞仍躺在床上，望着屋顶，道：“屋顶的夜魔朋友，何不下来喝一杯？”
夜魔道：“不必，死人我是不屑和他喝酒的。”
李飞道：“那么你平时很爱喝酒了？”
夜魔沉默，似乎在想如何回答。
李飞又道：“你倒也蛮自信，居然这么快当我是死人了？”
夜魔叹了口气，道：“你是好人，我本不想杀你的，可是，谁叫你这么烦恼呢？”
李飞也叹口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夜魔又沉默。
李飞道：“对于你我一直有几个疑问。”
夜魔道：“我会让你死得明白。”
李飞道：“为什么你要杀抑郁忧愁烦恼的名人，并且斩头？”
夜魔大笑，笑完了道：“问得好！因为名人的烦恼最多，而且所有的烦恼都是来自他自己的头，斩了他的头就是替他解决了烦恼，投胎后再夜不会有烦恼了！”
李飞道：“你信？”
夜魔道：“不信。”
李飞冷笑：“可你已经做了。”
夜魔道：“不错。”
李飞道：“因为你也是个有烦恼的名人？你也被烦恼折磨得生不如死？”
夜魔不说话了。
李飞道：“你究竟是谁？”
夜魔冷冷道：“你管不着。”
李飞也冷冷道：“锦衣卫总管方天龙，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夜魔猛地一震。
李飞道：“方总管你自小便是个练武天才，十五岁就是武状元，二十五岁成为锦衣卫总管，生活总算富裕，想不到单单欠下玲珑剑的钱财已经有十万两，外面的欠数就更多了。”
夜魔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飞道：“帐本上有你的名字，你借了玲珑剑太多钱。”
夜魔道：“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李飞道：“没错，你杀了云战星居然不拿走帐本更加使人觉得欲盖弥彰。”
夜魔道：“可是前提是你必须先证明我是方天龙！”
李飞道：“我想过，一个江湖人无论多么的有名有权，也不可能知道江湖中某一天哪个名人最烦恼，所以我猜测你是个朝廷中人，而且在朝廷中又如此灵通的消息的，只有锦衣卫，而锦衣卫里，只有你有如此好的身手。之前我们猜测夜魔的身份时，的确遗漏了你这个武术天才。”
夜魔道：“很好，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查出我的身份。”
李飞道：“我还想问，第二个夜魔和你是什么关系？”
夜魔听见“第二个夜魔时”，似乎愕了一愕，又忽然明白，冷笑道：“他叫夜鬼。我会过他。”
李飞道：“那么他是谁？”
夜魔不回答，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种无法说出悲哀和伤感。
李飞道：“既然你不说，那么关于你的案子也应该结束了。”
夜魔冷冷地道：“你搞错了吧，是你的生命即将结束。”
李飞道：“你武功很好？”
夜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道：“我不会谦虚，没错。”
李飞又问：“江湖中有谁能打败你？”
夜魔道：“屈指可数，肯定不包括你。”
李飞不慌不忙地道：“你数数。”
夜魔扳着手指道：“天下无敌、寂寞、孤僻、刀神、纵横四海、冷傲，大概只有这几个。”
李飞突然笑道：“你看看你身后的都是谁？”
夜魔突然转身，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天下无敌、寂寞、孤僻、刀神、纵横四海、冷傲都不知何时已上了屋顶，站在夜魔的身后。
夜魔的瞳孔在收缩。
他问：“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李飞微笑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我叫宇文清请来的。”
天下无敌道：“为朋友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的确能做到，但是他只有三个朋友，其中一个便是李飞。
这是江湖中人都不知道的。
江湖中人更不知道李飞居然是天下无敌、寂寞、孤僻、刀神、纵横四海、冷傲的朋友。
除了他们自己。
夜魔道：“孤僻和冷傲不是死对头吗？”
孤僻冷笑道：“不是死对头，而是朋友性质的对手。”
冷傲道：“互助中的竞争，竞争中的互助。”
夜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时寂寞冷冷地道：“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你实在杀孽太重。”
刀神道：“你的剑能斩头，不知我的刀能不能呢？”
纵横四海做了个舒展手臂的动作，漫不经心地道：“你说你斩有烦恼的名人的头是为了他们投胎后不会再又烦恼，那么……”他面容一肃，道：“我们也来帮你解脱！”
夜魔的足底在发冷，一直冷到上心头。
他突然狂笑：“想不到天下无敌、寂寞、孤僻、刀神、纵横四海、冷傲居然会以多欺少！”
天下无敌冷笑：“你要单打独斗么？”
夜魔心知若他们一起上，自己恐怕一下子就得丧命，单打独斗总还有生机。
何况他也是与他们齐名的绝顶高手，只要打败一个，拿来做人质，就可以脱身。
他虽然又很多烦恼，杀了很多很烦恼的名人，可他自己却不想死。
谁也不想死的。
但是他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点？
如果他想过，是否还会有现在的下场？
——人做事之前就需要考虑一下结果，很多人却做不到，所以他们大都失败了。
夜魔也已经接近失败。
天下无敌站了出来，是要和夜魔单打独斗。
夜魔凝神聚气，屏息以待。
“喝！”天下无敌大喝一声，一掌随之打出，一阵掌风刮起，竟像是暴风一样猛烈。
平时的高手对决，是等待对方出现破绽才进行攻击，而他却等也不等，直接就出手，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已经达到颠峰，根本不把夜魔放在眼里。
夜魔在间不容发的时候猛扭腰恰恰避过一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更加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寂寞出指直戳他身上所有穴道。
孤僻剑出处，封了夜魔所有退路。
刀神刀光一挥，化作漫天刀影。
纵横四海左爪右拳齐出。
冷傲长剑直刺，却又蕴含千万种变化。
天下无敌一掌不中，反手又是一掌。
夜魔大吃一惊，退已经不能，不退也是不能。
抵挡也是死。
掌已经到了他胸口。
“砰！”他出掌与天下无敌对了一掌，可身后的刀剑拳脚已到，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滋味。
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可是他没有死。
屋顶忽然就穿了个洞，夜魔掉了下去，反而躲避过了所有的攻击。
屋顶是铺瓦的，可是由于屋顶上的人都是绝世高手，身轻如燕，所以才一直没有踩穿屋顶。
但是即使是夜魔自己也不知道用这个方法自救。
况且下面还有神捕李飞。
李飞不可能看着他掉下来不出手的。
但是李飞是否已经很久没有作声了？
是否沉默得太久了？
想到这一点，天下无敌等人马上跳了下去。
果然，李飞被一个和夜魔一模一样装束的人点了穴，用剑抵住咽喉。
天下无敌皱了一下眉头，道：“你是谁？”
来人道：“夜鬼！”
天下无敌冷冷道：“嘿嘿，一魔一鬼，邪魔外道！”
冷傲道：“你看他们两个，一魔一鬼的，刚才夜魔还说没有关系。”
他是对孤僻讲的。
孤僻冷笑，道：“和方天龙齐名真是我的耻辱！”
夜魔冷笑道：“你们又算什么？六个打一个？你们还自称英雄好汉？我呸！”
寂寞道：“一个坏人杀了一千个好人，他还是坏人；一千个好人杀了一个坏人，他们仍是好人。这个道理你没有听过么？”
夜魔道：“混帐！你们现在杀得了我么？”
天下无敌的嘴角在抽动。
李飞用眼睛向右盯着夜魔。
天下无敌的嘴角突然就翘起。
他笑了。
夜魔马上感觉不对。
夜鬼脑后已经遭到重击，晕倒在地。
宇文清拿着大铁棍，棍上还有血。
夜魔怒吼一声，一掌照宇文清面上打去。
但他没有打下去。
因为天下无敌已经捉住了他的手……
（十一）
夜鬼夜魔都已经被封了功力。
夜鬼的身份已经确认，是天明公主。
——蓝英杰的断头仍在瞪着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还是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李飞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夜魔与夜鬼，也就是天明公主的关系。
夜魔道：“她是我以前的情人。”
李飞道：“以前？”
夜魔道：“对，以前。”
李飞道：“从何说起？”
夜魔道：“我和她偷过情，睡过一次。那一天我刚好升做锦衣卫总管，喝得很醉，之后……”
天明公主插口道：“那天我被他抱住，本来我要反抗的，后来看见……看见他那么有气概，又那么英俊，于是……”
孤僻突然道道：“只一次你就说她是你情人？就可以说是偷情？”
刀神道：“这是偷欢，对吧。”
夜魔道：“或许偷欢算不上偷情。”
寂寞道：“亦比寂寞人值得高兴，对吧？”
天明公主道：“可是自从那晚后，我就爱上了他，爱得不能自拔，可是他，居然一点点喜欢我得表示也没有，于是我很恨他！一直想他死，但是我自知我不能打败他，所以事事与他逆转而行。”
李飞听到这里，道：“我有几个疑问。你的武功很高，是谁教给你的？你那么恨他，为什么还来救他？”
天明公主道：“我的武功是谁教的用不着告诉你，我救他是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他，不能让他被别人所杀。”
纵横四海淡淡道：“你师父是不是玉天刹？”
天明公主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李飞道：“玉天刹是谁？怎么还没听过？”
纵横四海道：“她么，早在几年前死了。她虽不为江湖人所熟知，但是武功不在我之下。”
寂寞道：“我与她交过手，我输了。”
他居然连自己战败也毫不掩饰地说出，可见其胸怀之博大。
夜魔突然望着天明公主道：“其实我也爱你……”
他眼中尽是柔情。
天明公主大声问：“那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夜魔呐呐道：“我不配。”又道：“如果可以磊落，谁情愿闪躲。如果可以快乐，谁愿意忘掉心魔。我的内心深处，掩埋着与你的一段错误，我在恐惧中逃避那无名的谴责，我恨自己不能提起勇气，面对一切报应。”
天明公主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魔道：“你是公主，而我只是你哥哥的一只走狗而已，我记得你在那晚说过你不要忧伤的结果，如果我对你有所表示，你哥哥也不会答应，那你就只有伤心。”
天明公主的面颊流下两行清泪：“为什么这样傻？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更加伤心？”
女人有时候令人心动并不因为她的笑容，而是她的眼泪。
夜魔一把将她抱住：“我知道！我知道！”
寂寞长吁道：“尘世是洪流，什么都冲走，期望挽留，还是要一天一天的飘走。”
李飞苦笑道：“为什么总有人反反又复复，走进无尽的感情旋涡。”
孤僻道：“你有那么好的妻子，自然是不知道的了。爱情，令多少人痛心疾首。”
寂寞道：“可是我觉得，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
李飞看着夜魔和天明公主，似想到什么，道：“夜魔的烦恼难道不是金钱，而是爱情？”
夜魔没有回答，但现在谁也应该知道。
李飞道：“夜魔，你杀人无算，即使你是锦衣卫统领，我也要依法办事，跟我到监牢去。” 夜魔放开天明公主，冷笑道：“这里到监牢倒也近。”
李飞道：“不错。”
夜魔道：“可到另一个地方更加近。”
李飞道：“哦？”
夜魔突然抽出一把刀刺进了天明公主的心脏，然后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李飞等人还来不及反应。
只听得夜魔的最后一句话：“好风光似幻似虚，谁明人生乐趣，我会说为了情为了爱，仍然是对的。”
他俩像那飞蛾扑向烈火，一直到死也爱无反顾。
但是他们是为爱情而死了，死了还能在一起吗？
爱情终究是一场难圆的梦吗？
李飞等人一声长叹。
翌日，天下无敌等人向李飞告辞。
寂寞道：“都清楚了么？”
李飞道：“清楚了，帐本果然遗失了另一本，恐怕不久朝廷要起大风波了。只是不知道以帐本逼迫玲珑剑的是谁。”
寂寞道：“管它的。官场黑暗，风波四起，为什么要做捕快呢？很多时候被动、无奈、烦恼，为什么不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江湖人，过云淡风轻的日子？”
李飞道：“的确，做捕快真的很无奈的，但是我想通了，狂风一翻滚，何处不是云？繁星数不真，何以能动人？自然步过这一生，我自问是真，风一般得飘过这一生，并不是落叶，我并不被动，自自然然最好。”
他又道：“到头来，谁也可以过云淡风轻的日子。”
寂寞细细品味着这些话。
风，那么清爽地吹过，追逐着落叶。
天下无敌突然道：“连风，也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