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
汉水悠悠,香草曼曼,她一袭青衫淡雅,举止间是江南女子的温婉清丽。芷若,泛着幽香的名字,深情在“芷”,疼惜在“若”。如她秀眉深蹙,坚忍的苦楚,碎了人心。
一碗米饭,一方丝帕,一句温柔体贴的“小相公”,他与她的缘分似宿命一样开启,却奈何神仙眷侣的戏码,在冥冥中叛逆了初始的剧本。或许从一开始芷若就输了,那个灿若玫瑰的郡主,豪气明艳,眉眼含情,万里家国为君一掷轻,可她做不到。也曾想过君为真龙我为凤,也曾想过淡看尘嚣只偎他,可芷若的心,到底不能只容下爱情。
恶毒的誓言,反复的噩梦,为了行善,不得不去行恶,莫怪她心狠,“光复天下,重振峨眉”的担子太重,她一个盈盈弱女,收起泪,咬着牙扛起。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新郎远走,撕碎了嫁裳,冰冷了内心。从此,无忌哥哥彻底离开了她的生命,回来的人,只是张教主而已。像他凝望着她许久,最终也只能叹一声“宋夫人”。
爱了,散了。纵然有一句问心有愧,也仅仅是为这份凄楚的感情刺上几针省略号,让血干涸在心头,留下深深的伤疤。
与他笑逐颜开的人,不是她;与他执手画眉的人,不是她。她一袭青衣,孑立在峨眉山顶,任冷风吹起衣袂。
赢了天下输了他,不要问对这支离破碎的结局后不后悔,这是她的责任,即使伪装,也要坚强地承担下去。
芷若虽香,终是苦的。
郭襄
每一个小女孩儿的心中,都有一个崇拜爱慕的大英雄,只是随着荏苒流逝,这份感情,或淡了,或忘了,而那些永远铭记着的人,孤寂了。
风陵客栈,她娇影绰约,巧笑豪酒,潇洒如诗有林下之风。襄儿就像肃杀风雪中突然入眼的一朵粉嫩的樱花,轻而易举就令人爱不释手。一路相伴,他爱她活泼豪爽,怜她乖巧伶俐,三枚金针赠与小小的红粉知己。她要他坦诚相对,要他前来庆生,要他好好活着。稚嫩的愿望字字都是真情,他并非不懂,只是始终当她是命中过客。十六岁生日那天,漫天烟花点亮了襄阳,流光溢彩映了她的娇颜,可烟花绚烂,却刹那凋零,空剩下漆黑的长夜。你说杨过炫耀本事也好,你说杨过宠溺小妹也罢,神雕侠转身携着爱侣绝迹江湖,将那片烟花遗忘在身后。而她,却用一生的清冷去偿还烟花枯萎后的寂寞。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然而,思念着一个得不到的人,所有的寂寞都是美好的,所有的期盼都是甜蜜的,等到沧海桑田再度相遇的时候,或许又会发现,我们爱的仅仅是那段过往,而那个人,也不过如此。
少不更事的时候,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因为很可能,就是一生一世。
殷素素
冷冷冥冥的细雨中,她独坐船头,水浸湿了薄衫,转身的瞬间,清丽骄傲惊艳了人眼。
正派君子与魔教妖女,老套的故事从伊始就注定了冰冷的结局。骄傲的公主爱上了英武的骑士,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张翠山爱她多才多艺,怜她娇美清丽,叹她任性狡黠。想逃开,却越走越近。意外的风波敲碎了世俗教条的枷锁,素素是清醒的,更是决绝的,既然回去了是分离,那就留下来,我带着你斩断红尘,从此画地为牢,哪怕死,也要在一起。内敛的君子望着公主楚楚的眼波,终于拉起了那双纤纤素手,“倘若你没好下场,我也跟你一起没好下场。”刹那间,寒冷银白的冰火岛,变作了美丽的世外桃源。只是,十年对于生命来说,很长,但十年对于山盟海誓来说,太短。舍弃了平静安逸,重返血雨腥风,世俗撕破了真相的外衣,露出累累的白骨。原来正邪不仅仅是一个称呼,它早已渗透在了我们的shen体里,即使挫骨扬灰,也改变不了任何。
曾经执手相依,许诺生死相随,张翠山最终负了素素,在道义中绝望地沉溺。只是在自刎的刹那,他是否后悔过舍弃了原本的世外桃源?
故事开头,冷雨冥冥却见温暖。
故事结局,虽阳光明媚,到底是一片荒芜。
林月如
越女剑刺入逍遥的shen体,霎时血染青衫,痛彻心扉。一个是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一个是路见不平的单纯少年,全然不知道当时一剑,竟刺出了一生的痴缠。
林梢明月洒下皎洁的清辉,是她姓名中幽婉的诗韵。一袭紫衫,一抹倩影,她扬眉昂首,英姿飒爽的骄傲背后,是江南烟雨般的温柔羞涩。盼能与君长相依,结伴江湖侠侣行,遇到逍遥是月如的缘分,爱上逍遥是月如的宿命,她并不在乎彼此携手的缘由是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追寻的终点是不是一生的劫数。风雨同舟,红尘相偎就够了。娇嗔浅笑解愁颜,这份爱情,月如付出得无悔无怨。
忘不了鲜花烂漫时,她绽放欢颜,说一句“吃到老,玩到老。”风流倜傥的少年终于为这轮明月停下了脚步,星眸中全是爱人明净的笑靥。
蜀山风雪,高塔情殇,梦中相顾,八年的等待换来了她昔日的容颜。世人总惋惜“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不知,流年雕琢过后的碧玉,才更令人留恋。
当“林小姐”变作了“李伯母”,少了少女的娇蛮,多了身为妻母的沉静,那个大气端庄的蜀山掌门夫人,才是故事最完美浪漫的结局。
所谓幸福,其实就是找一个相爱的人,相守一辈子。
我用十数载寒暑见证了她的幸福。
你说这故事俗了?
可我,偏就喜欢。
柳梦璃
落花纷飞中她遗世独立,罗袂飘飘,仙女神娥都瞬间黯然了颜色。
盈盈千金小姐,走出深闺,踏出家门,与同伴携手游历寻仙,红衣少女娇俏如花,傻小子诚挚无尘。她本是清丽孤傲的冷美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展露了笑颜。云公子的天真与明澈,一点一滴感染着她,悄悄灌溉了心上的花蕾。
曾经救她的青年轻声叫她“梦璃”,她也曾以为梦是最唯美的,璃是最剔透的。又怎知,到头来,梦是最虚幻的,璃是最脆弱的。
一声“人妖殊路”撕碎了名为未来的华裳。她含泪抱住了心爱的人,然后转身,决绝地离开,任往日的欢笑,零落成尘。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傻傻的天河因为不懂而执着,可梦璃懂,命运就好像佛祖的掌心,我们纵是千变万化,也挣脱不过。她只能凄然地吟“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
素手拨奏箜篌弦,幻暝妖界的百年孤独在指尖湮灭,脑海里还是昔日烟花下的笑脸,或天真,或内敛,或活泼,或清丽。身在福中不知苦,那时怎么明白,每一朵烟花在绚烂绽放过后,都是灰烬的沉寂。
青丝白发,红颜芳冢。其实这世间,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聂小凤
冥狱中,她眉目绝艳却透着霸道与孤寂,那时她已是江湖魔枭,被人敬畏,或憎恨,然而没人知道,她这一生,如死者陪葬的外衣,华丽,却苍凉。
记忆里,还是她年幼时的模样。扬起头,露出清秀慧黠的笑脸,灵透的眼眸宛若琉璃,一尘不染。调皮又娇憨说,“我不用他关心。”眉眼间却都是甜蜜。
爱上师父罗玄是聂小凤一生的劫。无需辩驳罗玄爱不爱小凤,因为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玄不能回应这份爱,不能回应的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区别?他有他的原则,有他的固执,他洁癖似的要求着自己,以致小凤的一往情深只换来了冷漠无情。于是活泼变作了毒辣,灵慧变作了城府,小凤把泪吞下去,笑问,“在这个世上,有谁会像我一样爱你,恨你?”昔日莺啼恰恰,如今换做了杜宇啼血。你可以爱我,也可以恨我,但你不可以漠不关心。所以,我宁愿在你毁掉我之前,亲手毁了你。
我敲碎你冷漠的外壳,哪怕让你我都遍体鳞伤,也义无反顾。
也许正如小凤所说,当日罗玄只要对她好一点,她就不会走上那条血腥的路。
多年以后,临死的小凤问罗玄,到底有没有爱过她。罗玄终归是狠心的,连一句安慰都不肯施舍。不爱,不爱。可是小凤却只爱师父一人!
斯人已去,纵有一千声一万声“小凤”,又有何用?他自认无愧天地,却惟独负她太多,生生世世也不能偿还。
然而今时回头再想,倘若当初相守药庐,结果就一定好吗?师父与徒弟,正人君子与魔教余孽,早已注定了悲剧,无论怎样选择,都只是殊路同归而已。
有些人,有些爱,就算可以重新读档,也改变不了结局。
小风筝
她是高贵神秘、冷傲脱俗的神女天问,她是鬼灵精怪、博学多才的小偷风筝,她是骄傲隐忍、忧伤孤独的才女陈鸢。看似毫不相干几张面具被她反复戴起,却忘了该如何摘下。
三次咸卦证明不了什么,她苦笑自语,我乃草木之人,追星逐日之命,公子又何需挂牵。可不知,相思鸟儿离得越近,越平静无声,拆散了才昼夜清啼。咸是无心之感,无心,却感应到了。她说此生飘零,而他只是搂她入怀,公孙策虽是文雅书生,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忘川对岸也能把酒言欢。你生,我陪你,你死,我随你。孤寂的风筝第一次展露真实的笑颜,仿佛朝花绽放,垂着露水。可大宋的第一才子,终归与她想象得不同。她要的是横眉冷对千夫指,江山拱手讨我欢的情种,而不是心怀乾坤社稷、忧国忧民的大丈夫。这错并不在公孙策,更不在她,只是两个人,不合适而已。然而相思这种东西,不是靠理智来左右的,它是一种本能,就像掌心中的水,任手指封闭得再紧,也阻止不了流泻。所以,她想他了。依然是那抹调皮的娇笑,美艳的脸颊,指着宋土的方向,想着不曾忘记的音容。
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不合适就不合适吧,谁让她已经习惯了爱他。
传说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那就回去,让他挥毫染彩,为你画最幸福的脸谱。
薛宝钗
澹泊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饰之人,必为放肆者所忌。
那一年,她款款而来,娟秀娴静,不见奢华,惟觉淡雅。时人道,宝姑娘聪慧稳重,八面玲珑,谁又知她本是山中高士,淡泊宁静,奈何父亲早逝,母兄无能,盈盈十五的闺中小姐,被命运所迫必须操劳家务。有些事明明是厌的,却不得不去做。比不了有人附庸风雅,却心系世俗。可笑竖子管中窥豹,不知中正和平、韬光养晦为何物,只当城府深沉;不懂大德敦化、推心置腹是何理,只当机关算尽。于是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成了居心叵测。然,君不见移栽洛阳,牡丹不媚权贵是何等的傲骨;君不见省亲作诗,宝钗不屑阿谀是何等的高洁。金玉缘的反感,灯谜上的悲叹,蘅芜苑的素雅,螃蟹宴的愤慨,众人赞宝玉叛逆,夸黛玉脱俗,若是用心比拟,又有谁有宝姑娘一半的勇气?黛玉去了,宝玉遁了,她一个人在悲辛中支撑下来,却遭了假清高者嗤笑。
只是那又何妨?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她本出尘之人,虽入世,实出世,万千荣华尚且不屑一顾,又何必在乎你的口舌。
薛宝琴
有些人天生就是招人喜欢的,你嫉妒不来。
一直觉得在整本《红楼梦》里,宝琴是幸运的。她生性天真烂漫,活泼灵巧,随便一见就成了对方掌上明珠。林妹妹博学多才,宝姐姐博古通今,都是一等一的才女,却均比不得宝琴见多识广。大家闺秀的天空从小被禁锢在了深宅大院,再美也不过头顶一片天空,即使掀开轿帘,看到的也不过是一路风尘。而宝琴是个异数,她跟随父母走遍了三山五岳,西海沿子上的洋货,真真国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的女子,是姐姐们在书中根本读不到的,宝琴的见识,莫说红楼中的女子,甚至连百年后的我们都自愧弗如。
“惊为天人”不过是个形容词,或冷艳清高,或美丽绝伦,或善良脱俗。真论天人,又有谁比得上她?飘落凡间,轻盈灵秀,惊鸿一现,如露亦如电。
或许旁人说得对,在正统的女儿世界里,宝琴是个侠女。
她像午夜的幽昙一样,嫣然绽放,又转瞬无踪,最是人间留不住,唯余下散不去的香。
阮明正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那时,他正忆着另一个女子,听她痴痴地说,以为是在感慨自己的情,却不知她是在叹她的爱。
一身铠甲,机智过人,既有男儿的英气,又带女子的柔情,连云寨的风沙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妩媚,她是江湖上的奇女子,绝无仅有。只是,红泪,红袍,女儿的朱砂泪总是令人心疼,再美的红衣也被当了身后风景。他心头的朱砂痣,不是她,一直到她为他而死,也不是她。
很久以后,雁门关外还流传着一个故事。一家小酒肆里有位少东家,虽是女子,从小却就被当成男子抚养,骑马射箭无所不能。在她十四岁那年的一日,有位年轻的江湖人来到店里,准备离开时,少东家进屋换了一身女儿装披了件红袍出来送他。几日后,少东家决意要离开自己的酒肆去追随那个江湖人。自此之后,这家小酒肆里就缺了一位少东家,而江湖的连云寨之中却多了一位红袍寨主。
昔日,她唇角微扬,说一句,“还没洗脸呢,洗了脸更好看。”
如今,他抱着淌血的她,悲一声,“你洗不洗脸都一样好看。”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等你到了二十岁,你会爱上一个人,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他。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让他知道,但始终还是说出来得好,哪怕得不到幸福。
罗氏女
有一种爱情,叫做擦肩而过。
她像溪水畔的幽草,清新静雅,柔弱中的坚强令人心疼。他于她,是手中的草药,旁人觉得苦,她却独能嗅到一丝香。她于他,是温暖的流水,一滴一滴,滋润了冰冷的心。没什么轰轰烈烈,没什么惊天动地,向来冷漠寡言的他眼神躲闪,假装心不在焉,近乎罗嗦地说着她在自己心中的重量,她低下头,盈盈莞尔,柔情无限。于是他放下埙,执起她的手,为她披上了嫁衣,窃喜地听众人唤一声“四娘”。然而花开无言,花落无声,我们恋得再深,最后也只是凝望空枝而已。鼓角声声震碎了婉转的曲调,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滚滚黄沙中,他忘记了慈母,忘记了爱妻,忘记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陌生的公主痴情几许,她的夫婿,终是做了别人的驸马。埙曲悠悠,碎了他的心,可他还是想不起。我们没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命运书写下了剧本,我们无力修改。
马车经过汴京城下,美丽的公主放下轿帘,柔声问,想起来了吗?
她把一切交给了命运,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想起来了,我放你归去,你一辈子遗忘,我们就白头到老。
爱情都是自私的,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他们没有缘分而已。
独孤宁珂
有一种爱情,如莲心酿成的酒,还未斟满,就已经预见了苦。
天真无邪的小郡主,精灵娇俏中透着善良无私。一张面具被她戴了起来,又丢下踩碎。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罂粟花美得动人,却流淌着致命的毒。于是那一天,天使脱下了洁白的长裙,露出一双黑色的羽翼,轻笑一句,我本是撒旦手下的女魔将,祸尔国邦。大隋太师横眉怒目,未曾听到她心碎的声音。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终算错了一步。宇文拓是真丈夫,一肩担起古今愁,不知不觉就占据了宁珂的心。奈何,为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太多,轻而易举舍弃了全部,而她做不到。她有她的使命,有她的责任。为他断了芳魂,她不后悔,就像为撒旦所做的事她也不后悔一样。
爱你,我不悔,骗你,我也不悔。只是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做一个普通的姑娘,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
宇文拓爱过宁珂吗?或许爱,或许不爱,反正……香消玉殒,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子目茜兮,何不我与?嗟失子顾,非我得凭;犹言无心,何以遣情?”古老的诗句如今依然传颂,不知她是否也曾倚楼听此曲,用团扇半掩嘴角的未明的笑意。
有时候,不能为他放弃一切,不是不够爱他,只是不能只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