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逍遥轻挑眉毛，沉吟了一会儿，一眼扫过去：“如月不会说话，她又是怎么‘提到’的？”
“她虽不会说话，却时常信笔写字，有时写完了就丢，我时常拣回来。”牛老大从怀中拿出些废纸，递给逍遥。
李逍遥定睛一看，几张发脆的黄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的满是“任逸”二字，还未看得几眼，纸就被冥雪抽去。
冥雪瞥了几眼，道：“似是幼童所作。”
“如月的字便是这样。”牛老大淡淡道，环视着几个人类，再看向背后的捷径，“你们走是不走？”
“走！”李逍遥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一切得先找到灵儿再说。”
“那他……”林月如回头看冥雪。
黑衣少年轻叹一口气，直起身子：“我与你们一道，雪心若是没有出事，她定会去找赵灵儿。”
※※※
冷羽珏说得那么冷酷，到最后却为何又让他跟随？萧武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向走在前面的冷羽珏发问，只得跟在她身后，连伤口也不过是稍微止血。
我余光瞥到后面的少年皱眉的表情，心中好笑，便停下来，好以整暇地回头看着他。
萧武硬着头皮，问：“……前辈何事？”
“我在等。”
“等什么？”
我慢慢勾起一抹淡笑：“等你疗伤。”
你在搞什么鬼？萧武心中疑惑更重，暗自嘟噜了几句，便也毫不客气地拿出怀中的伤药，开始疗伤。
我盯着他，慢慢道：“……你武功全废，不可能独自一人下到这里来……和你一道的，应该还有一人吧？”
萧武一惊，脑中出现关门的那刻冥雪浑身浴血的样子，心中一紧，立时低下头，淡淡道：“前辈猜得不错，但此人现在已死。没有什么价值了。”
“死了？”我低眉冷笑，“那倒真是可惜了。若我猜得不错，那人应该是灵剑山庄的后人吧？”
“前辈怎知？”萧武猛地抬头，再也掩饰不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我拍了拍腰间的灵剑，冷笑道：“对于祭品的血，这讨人厌的剑再敏感不过了……”
想到自己适才打斗时，身上的确沾上了冥雪的血，萧武的脸色真正变了，祭品竟然不是雪心，而是冥雪？难怪二叔说灵剑山庄的祖训是绝对不能与冷羽珏碰面，原因竟是这样！
看着这张与雪心相似的脸，想起文献中冷羽珏的残酷手段，如果冥雪真的死在冷羽珏剑下，而且还是如雪心一样的脸……
即使狠辣如萧武也不由悚然而惊，不敢深思下去，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哑声道：“……前辈的爱人不是南宫越么？你怎会忍心杀灵剑山庄的后人？”
话刚一脱口，看着对面冷羽珏骤然变青的脸色，萧武立刻后悔起来。
越……我闭上眼睛，表情扭曲起来，一阵激烈的痛楚从全身各处尖锐地爆发出来，激烈的悲痛在体内翻滚着，那无法宣泄的苦楚……我咬牙忍住。
半晌过后，我终于平静下来，目光呆茫地望着前方，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一旁的萧武不敢讲话，低头干自己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嘴边慢慢拉起一抹冷绝的笑容，一字一顿：“我连越……都杀得，区区一个灵剑山庄的后人，怎会下不了手？”
南宫越竟然是冷羽珏杀的？
恍若晴天一声惊雷打下来，萧武怔在当场。
接着一阵寒气从脊梁骨冒上来，萧武被冷汗浸透了衣服，一时间噤若寒蝉，头低得更低，给自己的脖子抹上伤药，动作干脆地绑上绷带。
我看着少年麻利的动作，不知为何却想起些前事，一时恍神，蓦然醒来后却只得轻叹一声。
“前辈是想起萧清山了么？”萧武冷不防地问道。
我靠着墙，淡淡道：“……是。”
萧武诧异，刚才提起萧清山的死，冷羽珏震动如此之大，现在却回答地这么干脆，偷偷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该是很恨他才对吧……”
恨？那姓萧的骗得我丢盔弃甲，害得我和越百里逃命，害得我落到如此田地……我，恨他么？我哧笑了一声，挑眉看向远处，平静道：“恨他？我没那闲工夫。”
恨只恨我当年瞎了眼睛相信了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都怪我，与他人毫不相干。
“况且……恨他，只能让那姓萧的更得意罢了。”我盯着手中的灵剑，淡淡道。
可是……祖父……却爱你至深……萧武刚要开口，却惊觉这话逾越太多，急忙吞下。
怪了……她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我一抬眼便知那少年要说什么，当下拔出剑来，转身一剑砍去，墙壁轰然而倒，我在烟尘中回头，朝他一笑：“萧清山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情，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同情心有限，何必要给那姓萧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告诉你那么多……”我看向墙壁后的深渊，淡淡道，“我冷羽珏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我用剑指着深渊，回头对萧武道：“跳下去。”
“啊？”
“放心，不会死人。”我站在渊边，任从下而上的狂风灌满我的衣襟，我抿嘴道，“这是个缺口，从底层直通七层。”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跳下去，应该就可以看到如月了。”
※※※
“灵儿……”李逍遥看着绑在柱子上的憔悴的人儿，有些不敢置信地叫着。
蛇形的女孩低着头，血红的头发披散在前，遮住了她的面容，瞧不清表情，她不想抬头，不愿抬头，身体颤了颤，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李逍遥抬着头凝视着她，像是把她刻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心里，他像是做梦似的梦呓：“你……真的……真的是你么？”
“逍遥哥哥……”女孩抖得更厉害了，声音虚弱无力，像是叫出这声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咬牙抬起头，那张熟悉而苍白的脸露在了他眼前，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只是只丑陋的蛇女，又失去化成人形的能力；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你……何必犯险来救我！”
李逍遥没有回答。
灵儿绝望地闭上眼睛，耳旁却传来近在咫尺的温柔的低语：“傻瓜。”她猛地回头，睁大了双眼，李逍遥就在身旁，站在剑上，微笑着看着她，一如初见。
一直含着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李逍遥叹了口气，一剑砍断锁链，抱住她，朗声道：“你以为我在乎么？你是人类也好，妖怪也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灵儿，是当年荷花池里的仙女，是我李逍遥的妻子！一夜夫妻、一世恩情。你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岂能茍活！？”话音刚落，李逍遥抱着她，已然轻巧落地，放下灵儿。
“你……你想起来了……”赵灵儿怔怔地看着李逍遥，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何滋味。
“……其实在鬼阴山我就有一点印象了……后来一直被雪心暗示，鬼才会想不起来。”李逍遥嘴边的弧度越弯越大。
“灵儿妹妹，一切都没事了。”林月如走上前来，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顺手敲了敲李逍遥的脑袋，“你别在意！当初在苏州时，我就大概猜出你和李大哥的关系了。只是这个死没良心的，怎么样都不承认……”
“林姐姐……谢谢你……”
“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好姐妹啦！”
李逍遥拍了拍脑袋，笑道：“我们三人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一旁的黑衣少年事不关己地看着，看着他们三个旁若无人地说话，撇了撇嘴，冰冷的眼神却温柔了下来，只可惜雪心不在，她若在，一定会很高兴吧……眼睛一瞥间，却发现了异样，皱起英眉，大步走到巨剑后面，却抱出一个姑娘来，一身素白，眼睛紧紧闭着，脸色年轻，但面色却惨白像一个死人，一头本该乌黑的头发如雪般灰白，像丝绸一样飘散开，直如鬼魅。
冥雪抱着她，打断了三人和谐的画面，直直走到赵灵儿面前，放了下来：“她是谁？”
灵儿骤然看到这个黑衣的陌生少年，轻微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李逍遥的神色，意识到这个人是逍遥的朋友，下意识想隐藏起自己的蛇尾，但见对方像是没看到自己的怪模样般平静，便定下心神，道：“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就昏迷在巨剑旁，在这锁妖塔中，她也算是唯一伴着我的人，我见她气息微弱，便用灵力替她保命。”
“……她是如月。”一直躲在一旁沉默的牛老大叹了口气，慢慢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