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武什么都没有听到，看着如月，手轻轻描过如月的眉眼，嘴边慢慢浮起笑容，抱紧了怀中的人，梦呓：“……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他凝视着她，心中空空落落，也不知道是何感受，连预想中的狂喜都没有，只是一下子很累很累，累得想倒在这女子怀中熟睡，想像小时候一样，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消失，让他安心熟睡，不要再醒来。
其实这些年，他总是想着如果再见到她，要对她说的话。
他想对她说，他现在长大了，变得很厉害，可以保护别人。
他想对她说，她一直崇拜的雪君哥哥有了喜欢的女孩，但是分开了。
他想对她说，侠王府现在由他掌管，后院的牡丹你喜欢摘多少就摘多少，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偷偷摸摸了。
他想问她，哥哥走了，就剩他一个人了，谁都不在了。为什么她不来看他一眼？
……
他想说，他，这些年，一直都很想她。
可是现在他一句都想不起来，说不出来，真是奇怪。
他的手在如月的白发上顿住，皱起了眉头，慢慢地，有血液从他的手上滴落在了如月的白发上，嫣红在如雪的白发上晕染开，萧武急忙缩回手，露出畏缩的表情，慌忙用衣袖擦，但衣袖也都是血渍，越擦越脏，他惶急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些人。怎么办？怎么办？如月最怕血了……
萧武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嘴巴毫无意义地一张一合，面目焦急，但是他却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萧武！”旁边传来大吼，萧武猛地一惊，手中一甩，一把袖里剑飞去，温柔的目光瞬间冷冽：“闭嘴！不要吵醒了如月。”
这个不可理喻的狐狸！李逍遥又气又急，挡开袖里剑，急道：“……我们要快点出去！锁妖塔结界要关了！”
萧武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醒，理解了这句话，他挑起眉毛，又是那个熟悉的笑容：“……怎么，结界还没有关么？闲云他们居然能撑到现在？”
“你说什么？”李逍遥扬起眉毛，脚下的震动突然停了，林月如慢慢睁开了眼睛，衣衫被冷汗浸透了，她苦笑着虚弱道：“来不及了，结界已经关了。”
林月如从李逍遥的怀中跳下，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摇头苦笑：“这回可真的出不去了。”
灵儿的脸色苍白：“都是我，要不是……”她咬牙，眼中露出坚毅，“……我拚了命也要送你们出去！”
“灵儿，你说什么傻话呢。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里面在想什么。”李逍遥轻轻拍了拍灵儿的脑袋，笑了笑，断然道，“如果我们要牺牲你才能出去，那我们原先进来干什么？”
“就是，锁妖塔妖杰地灵的，不比外面强得多么？”牛老大眨巴着牛眼，乐呵呵道，“锁妖塔虽然机关重重，但是俺们大部分都是乐天安命的，只要你们不伤害俺们，俺们乐得轻松。当初很多妖怪就是吃不得外面被人类追杀的苦，故意被抓进来的。这里好得很，要俺出去俺都不出去呢……”
萧武闻言哧笑，小心翼翼地把如月放在墙边，回首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不出去？你们甘心在这里度日如年，甘心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个冰冷无光的牢狱？甘心日日与这些妖怪为伍？”他便说着，边朝他们靠近，压低了声音，充满了诱惑，“你们在外面就没有牵挂的人？没有要照顾的亲人？没有等你们回去的朋友？”
“想出去？那么……”看着三人动摇的样子，萧武笑了起来，眼中突现狠辣之色，寒光一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短剑，狠狠朝林月如刺去，“就让我来帮你们！”
这一剑，走的是偏锋。剑招诡异刁钻，又是趁三人心神恍惚之际，虽然没有内力，但又快又准，一剑封喉欲致人死地，端的是毒辣无比。
李逍遥剑出，但萧武离他们太近，方才没有防备，已然失了先机，纵然出剑，已经慢了一拍。
“你想要如月死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防传来。
冷羽珏！萧武一惊，手上慢了，短剑立刻被李逍遥用剑挑开。他也不管，猛地回头去看墙边的如月，看到如月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皱起了眉头，朝入口望去。
这小家伙瞪起人来倒有点像萧清山，我淡淡地想着，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瞥了一旁的白发少女一眼：“这就是如月？”我上前一步，撩开她的头发，仔细端详，果然与梦中少女并无二致。
“放开她！”萧武狂吼。
我不屑地撇嘴，回过身，斜睨了他一眼，轻笑：“凭你也配使唤我？”转了个头，看向一旁的三个少年男女：“你们可是月如、逍遥？”
“雪心，你在说什么？”李逍遥困惑道，“我们当然是啊。你怎么又不认识我们了？”随即一笑，“喂，不要又装失忆啊，小心我们再让你吃苦一下。”
“什么有的没的，”我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是什么雪心，我是冷羽珏！”
“魔女冷羽珏？”林月如一惊，“你在开玩笑。”
萧武一甩袖，眼睛不敢离开如月，道：“她的确是冷羽珏。”
我笑了起来：“这倒奇怪，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也从未有人怀疑我是否是冷羽珏。你们却一口一个雪心，你当我稀罕冷羽珏这名字么？”对着那三人颔首，“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真的么？”灵儿眼睛亮了起来，“雪心你有办法？”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蛇尾和红发，走近了几步：“女娲后裔？”
灵儿轻轻点头。
我长笑一声：“哈，似妖非妖，明明是仙体，却未列仙班，明明是人身，却有蛇尾……与世人不容！”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帮定你了！”
萧武见冷羽珏远离了如月，立刻走上去把如月抱在怀中，闻言冷笑道：“除了杀了契约人，破坏结界，哪里有什么办法出去？昆仑盒只有一个，在我进来的时候就毁了！”
我淡淡瞥他一眼：“你怀中的如月恐怕再也不会醒来，亏得你还如此镇静。”
萧武猛地抬起头，瞪着我，我耸了耸肩膀：“她以自己为媒介，妄动禁阵，企图把我送出锁妖塔，现在即使活着，也只是个活死人——而我还在锁妖塔，看来如月失败了。”
不会的……不会的……
一时间萧武只觉得浑身发凉，低头果然看到如月手上的纹，是玉碎阵……他颤抖着手去探如月呼吸，继而轻轻松了口气，她还活着……她肯定只是昏迷……她终有一天会醒来！
等等，玉碎阵……转换时空的上古禁阵……萧武突然僵住，抬起头看着我的脸，一个想法击中他，让他不可置信。
他哑声道：“不，如月没有失败……她……成功了！”
我皱眉：“你说什么？”
“你，是冷羽珏。”他盯着我的脸，“但是……如月把你送出了锁妖塔，可能由于撞击，你失去了记忆，然后现在你回到这里，你又恢复了记忆，然后便以为自己没有出去过……你……你就是……”
“她就是雪心。”一个沉沉的声音携风而至。
这个人，怎也不知及时休息调养真气么？
我暗自皱眉，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黑眸。
南宫冥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