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妥当,月寒便先去祠堂。绯玉则跟随阿婆到厨房里帮忙,其实绯玉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于是在递菜和调料的时候更加勤快。
此时阿婆正在将一碟色白如玉的东西倒进锅里和着虾仁一起煮,便好奇的问道:“咦。阿婆这白白的是烧的什么啊?”
阿婆笑了笑:“这啊,是小风子最喜欢吃的菜,也是我们陈州的特产之一,名叫‘蒲菜’,烧的这个就正是蒲菜的根去掉硬皮后中间的嫩蕊,鲜嫩清香,也可以生吃,甜脆爽口,在外地蒲菜麻嘴,可是在我们陈州却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嘻嘻,小‘疯’子,想不到月寒小时候还有这样一个绰号。”绯玉扶着下巴,出神的看着锅里的蒲菜。
阿婆一边用锅铲搅拌着锅里的菜以免粘锅,一边对绯玉说:“可不是他的绰号,小风子以前名叫楚岚风,月寒一名是四岁他爹去世的时候让他更改的。家父遗名,怎敢不从。自那以后就只有少数的人知道他原来的名字。”
绯玉想了想说到:“是吗?没想到他那么小就没了爹娘,和我也差不多。”
阿婆叹了口气:“哎……原来你也是,难怪我家小风子会和你如此亲近。自从他爹去世以后,小风子便变得孤僻冷淡,后来除了街角的王二,就再也没有什么朋友了。不想那么多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叶姑娘,还请你把那边的黄花菜递过来,就是那碟黄黄的花。”
“好的。”绯玉转身去桌上将菜取过来递给阿婆。“花也能吃吗?”
阿婆将菜倒入锅中以后,便对绯玉解释到:“黄花菜当然能吃,只是陈州的最为特别,独具七蕊,是黄花菜中的极品。别看这菜是花,却色泽金黄,质地筋脆,味道鲜美。又名‘金针菜’,相传还有些典故,话说当年,陈胜、吴广率领农民起义军攻下陈州建都称王时,士兵们在兵荒马乱中,把生机旺盛的黄花菜践踏得不成样子,当地有个名叫金针的姑娘,看到这种情况十分痛惜,于是就对其精心管理培植,结果黄花菜又死而复活。棵棵长得亭亭玉立,开满醉人的鲜花。后来,人们为纪念金针姑娘,就把黄花菜起名叫金针菜。”
绯玉听后心里也是十分的惊奇:“哇!真没想到这看似普普通通的菜里也有那么多的学问。”
阿婆笑道:“呵呵,年轻人要学的还多着呐,都说活到老学到老,人活着需要的每一样事物都是一门学问。要不怎么会说学海无崖,而吾生有崖。”
绯玉点了点头:“真想不到阿婆也懂得那么多,那月寒要能及阿婆学识之一二,便不错了。”
阿婆连连摆手:“这都是人一生的积累啊,阿婆活了这几十年了,见的东西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你可别看小风子平时并没有什么作为,只是他不愿意显露罢了,当初刺史大人要他做助手,他也不肯。本来家里还有十几亩薄田,城中也有几家当铺,楚家在当时也算是富甲一方,只是后来都被他捐赠给陈州救济穷人去了。现在惟独剩下一间酒楼托人打理,还有就是这间老宅了。以前有个算命的来我家,说小风子是破财之像,我看呐,这都是因为我家小风子乐善好施,比那些只会挥霍家业的公子哥强多了。”
“真没想到,以前还以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以为对他还算有些了解,没想到听阿婆这么一说,才知道对月寒并不知晓。”
“是要多了解了解,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小风子这孩子,在家里呆不惯,楚家剑法他已学得精通,便又跑出去寻找什么剑仙。别怪我老婆子多嘴,我看叶姑娘如花似玉,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好婆家?”阿婆将虾仁烧蒲菜剩到大碗中,递给绯玉,让绯玉端到桌上。
绯玉接过菜,听阿婆这么一问,自是脸红,答到:“没。”
“呵呵,是该找了,可别耽误了。我家小风子人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叶姑娘心里怎么想,如果有意,我老婆子也算小风子的半个长辈,可与你家人沟通沟通。希望叶姑娘别怪老身唐突。”阿婆回到灶前,又继续将黄花菜盛了上来。
绯玉只觉得心跳加快,呼吸有些急促:“阿婆想到哪里去了,我和月寒只是伙伴而已,而且我自小没爹没娘,是叔叔一手带大,我也是好几年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家中叔叔是否安好。”
“哎,我只是想小风子一个人在外边,既然叶姑娘不愿意,那就只好劳烦叶姑娘以后多多照顾他。”阿婆显得有些失望。
绯玉觉得这样讨论下去不是办法,只得转移话题:“对了,阿婆,从一开始认识月寒到现在,他都老是拒绝和别人说朋友二字,连是朋友的人也不能称朋友。”
阿婆摇了摇头说到:“这也怪不得他,他爹去世的时候除了改他的名以外,还要求他发誓以后不得交朋友,不得轻信朋友,更不得提朋友二字。”
绯玉捂住嘴惊叹:“啊!原来还有这回事,他老人家脾气真怪。”
再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所有菜都弄齐,阿婆将菜全数端到大厅里,又让绯玉去叫月寒吃饭。绯玉第一次到月寒的家,差点在里边迷路。幸好月寒并没有在房里,绯玉穿过一道石门,便见月寒在草坪上舞着剑,看剑法招式,正是楚家剑法。绯玉不忍心去打扰,自是躲在石柱后边透看。不一会,月寒舞完最后一式惊雁鸣鸿,收好七曜望天说到:“爹,孩儿已经将楚家剑法融会贯通。只是您说过,对付那个人,并非楚家剑法便能取胜。于是孩儿将家产捐出,只希望自己能无俗事牵挂,寻访剑仙,习得高深剑术,告慰您与娘在天之灵。”
绯玉暗自吸了口气:“原来寻访剑仙是为了这目的!”
月寒似乎听到绯玉说话,转身警惕的喊到:“是谁!出来罢!”
绯玉自知是瞒不过了,从石柱后边走了出来,又见月寒对他怒目而视,便也装做生气道:“哼,那么凶干嘛,人家辛辛苦苦的帮忙做饭,又辛辛苦苦的在这迷宫里四处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凶人家,早知道就不来了!”
月寒摇着叹气到:“哎,我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刚才你偷听到了也就偷听到了吧。”
“哼,谁想偷听啦,楚月寒你给我搞清楚,我来找你只是碰巧听到你说话,并非什么偷听,说得倒像我是坏人似的。”
月寒朝客厅方向走去,却见绯玉赌气不肯走,只好回过身来:“好啦,我的大小姐,刚才是我的不对,小生在这里向你赔罪了还不行嘛。”
绯玉脸一红,说到:“谁,谁是你的了。”
“那等会吃完我可要出去逛逛,很久没回来,不知道陈州变什么样了,你不吃饭我可不带你去。”月寒望着天说到。
绯玉这才转怒为笑:“你可不许赖皮,吃了饭以后要带我去街上玩。”
饭毕以后,本来阿婆要烧水让两人洗洗风尘,月寒却要出去走走,便由他们俩人去了。陈州数百年来,特别是近几十年间,有楚家产业支撑,自是富庶一方,白天人群熙熙攘攘,到了晚上,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绯玉跑在月寒前边,自顾自的看着街道两边的小店,对什么东西都敢到新奇。月寒则是背着手走在后边,四处打量着街边的建筑,时不时的说:“这间酒楼才开没几年,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倒是和家里那间有得比……这里原本是西域杂技团的,人都走了啊,感觉空空的……宝气钱庄,百年老店却不知道怎么经营的,还是那么小……”
绯玉见月寒一个人在那边走,便跑到月寒身边:“嘻嘻,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呐,快看看这两个东西怎么样。”
月寒这才看见绯玉手里拿着的东西,这物件由黄泥捏成的小狗,小狗全身染黑色作底,然后用大红、黄、白、绿、桃红五色点画出由圆弧曲线、直线和点组成的各种图案,线条稚拙而生动,色彩绚丽又不失沉稳。月寒也不禁连声的赞到:“好手艺。”
绯玉笑到:“嘻嘻,连你也说好,快过来吧,这边还有很多呢。”说完,绯玉领着月寒来到路边的一个小滩前,只见小滩上摆满了这种类型的泥塑,有人、鸟、鱼、兽、虫等数种造型。
月寒也拣起一个泥人把玩起来,滩主见月寒与绯玉都十分喜爱,便站起身来推荐到:“看二位便有眼光,这呀可是咱陈州特有的泥泥狗。”
绯玉好奇的问道:“泥泥狗?可有什么出处?”
滩主笑道:“呵呵,一看姑娘便是外地人,这泥泥狗,可有千年的历史了,虽然名字叫狗,外型却是多样的,最多可达一百一十多种。相传,“泥泥狗”是为伏羲、女娲看守陵庙的“神狗”,赠送亲友,可以消灾、祛病,颇为神圣。咱们老百姓捏这泥泥狗含纳福避邪之意的祭祀物。怎么样,姑娘买几个带回家?”
月寒一边选着一边问绯玉到:“怎么样,喜欢哪个,挑选一下?”
绯玉自是在一堆泥泥狗里挑选了一个女人的泥塑,而月寒则从里边挑出一个男人的泥塑。滩主一看,惊到:“莫非二位是情侣?这对泥泥狗可是从一个土胚里制造出来的,我将他混放与其他的泥泥狗里,这对泥人上有日月两个特殊的记号,又有鸳鸯配对,绝对不会看错!”
绯玉听此,说到:“哪有这么巧。”说完正准备换一个,却被月寒拦住。
“既然原本是一对的,能找到便是不容易,管他什么缘分不缘分的,现在就一并买下,那女子泥人,就当我送你的。”
滩主却不以为然:“这世间上的姻缘啊,就是这么的巧,想那月下老人扯的红线,千里姻缘也是一线牵呐。”
月寒说到:“不说这些了,这一对多少钱?”
滩主听月寒这么说,这才和月寒打个照面,全一直凝望着月寒,也不作答。
月寒再次提醒到:“滩主,我要这对泥人,多少钱?”
滩主这才醒悟过来,大喊一声:“呀,这不是楚家公子嘛!”
这一喊,倒是把月寒与绯玉吓了一跳,月寒说到:“正是在下……难道滩主与在下认识?”
“那当然,楚公子虽然不认识小人,但是全城的人都知道楚公子仗义疏财,这不才让我们陈州百姓富起来,安居乐业嘛。楚公子几年不见样貌虽然便了,那眼睛咱们可都是认识啊,惟有楚家人的眼睛才是蓝得深邃,一看便识。”滩主说完,便对四周的人喊到:“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楚家公子,我们陈州百姓都得感谢他才行。”
四周的陈州百姓都围了过来,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月寒与绯玉想走却也走不了,却又见陈州的人都向着月寒下拜,这一下把月寒惊得冷汗直出,只得去挨个扶起那些人来。外围看热闹的外乡人,也都不住的竖起拇指称赞月寒。将所有人都扶起后,便走到滩主面前问道:“这对泥人多少钱?”
滩主急忙摆手道:“楚公子如此,不是要让我生败名裂么,我们大家都受过楚公子的恩惠,哪还好意思收楚公子的钱。”
月寒摇着头说:“不行,一回事归一回事,你们做生意不容易,钱还是得照给,你不收钱我们便不要了。”
滩主见扭不过月寒,只好说到:“一文便可。”
“一文?我怕不止吧,看做工,至少得一百文,这是钱你收好,不收便是不给我面子。”月寒将钱递与滩主,领着绯玉扭头正准备离去,却闻一如莺歌般动听的声音说到:“楚公子在陈州百姓的心中早已经和刺史大人的地位相当,如今却如此低调,又是为何,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