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颤声道:“你、你说这些……是要我……”紫英面上尽是痛意,沉着声音,问道:“天河,你是不是一定要救菱纱?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让她死,是吗?”
天河断然喊道:“那当然!”紫英点点头,痛苦地道:“天河,菱纱是未经**完成的宿主,当双剑做成剑柱、琼华飞升之际,强烈催动双剑灵力,必定会令她元神耗尽而亡……我们要阻止琼华派飞升,只有三种方法:一是夺回望舒剑,从此隐居山林……姑且不论以你我实力,如何夺回此剑。即便我们能够顺利夺回,师叔已无法再被冰封,不能飞升的他又再度失去了望舒剑,你可以想像,那时心魔深种的他会狂乱到何种程度……所以,如果我们只夺回望舒剑,后果必定危害整个琼华派,甚至更多无辜的人,这是下下之策……”
“第二个方法,让双剑宿主死其一,则其持有的剑会陷入长眠,双剑缺一,自然无法再用于飞升……如果我们用这个办法,便只能除去羲和剑的宿主……”他顿了顿,不再向下说去,只是沉默着向天河惊恐愤怒的面庞望去。
天河呆呆地望他半晌,蓦地退后几步,双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全身发抖,暴喊道:“可他是玄霄,是除了爹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之一,是我的大哥啊……就算他不顾菱纱的死活,就算他杀了青阳和重光,就算他变成那个样子,就算我再也不肯喊他大哥……他也还是我的大哥啊!我怎么、怎么能……”
紫英喃喃道:“天河,我已说过,师公留下的办法,对你我而言太难了……”天河两眼血红,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问道:“紫英,你说还有第三种办法,那是什么?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紫英望着他,缓缓道:“很简单,你去劝师叔放弃飞升、放弃执念……”闭上双目,徐徐叹了口气,又道:“但是天河,第三种方法最简单,却也最困难。你认为,现在的师叔,会听你的劝诫吗?”
天河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心中寒意彻骨。那天在卷云台上,玄霄宁可斩断与自己的兄弟情谊,也要将十九年前的飞升继续下去。青阳、重光两位长老与他何等交情,只因阻他,竟致惨死,自已虽与他一见如故,论及交谊,又怎么比得上两位长老、尤其是重光长老与他的数十年深交?重光为了助他破冰,明里暗里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他既能对重光下杀手,又怎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苦劝,就放下数十年的执念?
他越想越是伤痛,忽地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体内那几股原本已被化解殆尽的寒气竟陡然间乱窜起来,直侵入各处经络,四肢百骸涌起一阵奇寒。他此刻心神大乱,一时竟是压制不下,直冻得牙关微微打战,身子一歪,颓然坐倒在地。紫英知他心中痛苦,伤感地扶着他起来,哀叹道:“天河,你先回去静一静吧……也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天河紧咬着牙,一步一顿地向木屋走去,紫英身子一晃,全身上下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靠着身旁苍松,喃喃对天祷道:“师公……您能不能告诉弟子,我们该怎么办……”
忽然,木屋中响起天河的惊叫声:“菱纱!你到哪去了?!菱纱——”
他这一声喊叫未毕,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慕容紫英如一阵风般飘掠进来。他足尖刚一着地,双目已向空着的床上瞅去,眼神一震,惊道:“菱纱呢?她怎么不见了?”
天河惊慌至极,道:“我不知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明明还睡在这里的!”紫英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被褥,只觉入手尚有余温,果断道:“她应该刚离开不久,还没走远。我们快分头去找!天河你在青鸾峰附近看看,我直接御剑往山下去!”口中说着话,身子已急奔了出去,但见黑夜中一道蓝影,在山头闪了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天河也急忙走出屋来,他心乱如麻,在峰顶毫无目标地乱走着,不住地焦声高喊着:“菱纱,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自己惊恐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不绝,可除了山林中被风吹来的沙沙声响,再无一丝回应。天河脚步越来越快,到后来已与飞奔无异,可疾跑之时,两条腿却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喊话的音调也愈加凄烈,只觉得每喊一句,都像将自己的心撕开来一样,痛得无以复加。
他近乎发狂地一面漫无目的地奔跑,一面转头四处张望着,就在呼喊到近乎绝望时,眼前忽然闪过一线光亮,那亮光虽然微弱,在他此时看来却无异于皓月朗星一般醒目,惊喜地呼喊一声,全身也不知道从哪涌来一股力气,奋力一跃,竟跳上了足有近丈高的树梢上,直奔向树屋门前,高叫道:“菱纱,是你吗?”
屋中轻轻传来一声叹息,天河听见她的声音,头脑中猛然间一阵晕眩,心中这短短一会儿间感受到的大惊大喜,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两腿一软,险些摔下树去。他急伸手扶住屋门,侧身走了进来:“菱纱,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树屋尽头,韩菱纱倚窗而立,淡淡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身旁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她听到天河走进来,听着他狂喜的呼唤,却是没有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臻首低垂,一双秀目却轻抬着,怔怔地向天河望来,目光中已无往日那般轻灵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沉甸甸的不舍,嘴角犹隐隐挂着一丝微笑,在一旁黯淡的灯火映照下,本已失神的面庞上,越发显得哀凄憔悴,令人神伤。只听她伤感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早知道你会找到这里,我就应该直接下山去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来这里……”
天河疑惑地望着她,极为后怕地道:“下山?菱纱你要去哪?干嘛不跟我和紫英说,让我们陪你一起去……菱纱,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现你不见了,我和紫英吓成什么样子,我、我……”
菱纱微笑着摇摇头,轻声细语,恍如梦幻:“……天河,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树屋时,我说以后要到山上隐居,不问江湖世事,那些……都还像是昨天的情景,可仔细想想,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啊,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天河用力地点点头,疑道:“是啊,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我们大家一起住在青鸾峰,可为什么你又要走?”
菱纱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微声道:“我都听见了,你和紫英的话……”天河面上大惊,失语道:“不、不是的,菱纱……”菱纱微微摆手,制止了他无力的解释:“天河,不要瞒我,也别安慰我好吗?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实,你和紫英,你们不用这样痛苦……”她微微一顿,凄然笑了一笑,轻轻说道:“……只要我把自己杀了,所有的一切不都结束了?”
天河耳旁如鸣巨雷,额头上青筋迸起,暴喊道:“菱纱,你在胡说些什么?!”菱纱闭上眼睛,仍是喃喃说道:“……我只想找个地方,静静了结自己的性命……日子久了,你和紫英会慢慢把我忘记的,忘记了,就不会再伤心……”
天河一个箭步抢到她跟前,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大声说道:“你别说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好好休息,不许再想这些!”菱纱只是默默摇头,忽地全身一抖,脸上又现出些许难受之色,天河看在眼里,大惊道:“菱纱,你身上的寒气……”
他刚要运功驱寒,菱纱面上一个激灵,两臂拼命挣扎,想脱开天河双手,天河急道:“菱纱,你要干什么?让我帮你驱寒啊!”菱纱眼中泪光闪烁,尖声喊道:“天河,你放开我!”
天河又惊又急,脱口道:“为什么?你的身体——”菱纱激动地喊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点寒气,奈何不了我的!你不许再为我驱寒,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