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先生与柔坚风雨同舟相知甚深。唐云的面相白净秀气,形体动作粗犷洒脱,他说一口杭州官话,声音洪亮,看似一个粗心大
意不拘小节的名士,却是一位思维周密、办事精干的强将。柔坚常邀他来我家吃饭,我只记得他们相聚时,谈论办画展和协会的收藏
工作较多,因此我很少参加他们的谈话。
唐云大方豪爽,他所喜爱之物,常与好友分享。1979年春,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一个旧宣纸包,拆开一看,内有两锭旧
墨,是唐云送的。我原想将旧纸扔了,不料发现上面有画,我便把纸铺平,只见上面画着一个钟馗,浓眉丹须,一只眼睁,另一只眼
半开,一把纸扇半遮面,活脱脱地画出了钟馗诙谐幽默的神态,上有落款,乃唐云所作。我拿给柔坚过目,他看了不禁拍案叫绝:“
老唐这幅人物形态逼真,神了。”他急忙去唐云家中请他题字盖章,唐云自己看了也认为可以,便欣然提笔:“柔坚同志以余包物废
纸藏之几十年,今捡出。余为题记并盖印章而余白发苍苍,当几何时俨然老翁矣。”这幅画柔坚视为珍品,已收入唐云画集。
柔坚与唐云一起外出作画时,常与他切磋画艺。1986年6月中旬,应市政协之邀,我们夫妇俩与唐云等画家去宜兴一游。画家们
画兴大发,一起合作了两幅大画;四季花卉和雄鹰展翅,都是唐先生题词。饭后小憩,唐先生有感而发:“不论画什么画派,都要打
好基础,才能融会贯通。作画不能急,要慢慢想。如不满意,先搁下,我有的画,搁几年才完成。”柔坚问他:“画好后是否再加?
”唐云说:“一般都要加的,任伯年的画不加,八大山人是加的,黄宾虹的画是不断加工,在半干半湿时,加上去的。”在谈到文艺
界的现状时,唐先生说:“文人相轻是低级的,文人要相重。柳宗元与刘禹锡,苏轼与王安石的政见不同,王安石对苏轼的文才还是
佩服的。他们在被贬谪或境况不顺时写出好文章,因此艺术家要经得起考验和磨难。” sahidfw8
唐云的幽默和风趣是朋友中闻名的。1989年冬,有一次我们夫妇俩和唐云、童衍方等同去宁波参加潘天寿故居的落成典礼。我们
一行人从十六铺乘轮船前往,我们和唐云同舱,他身藏一只金铃子和一只油葫芦,放在玛瑙瓶里,外套棉布袋,为了怕虫冻着,一直
暖在他的胸口。唐云还向厨房要菜叶喂虫,正好没有,后来厨师在冰箱夹缝中找出几根鸡毛菜,给唐云喂小虫吃,喂饱后,它们就清
脆地鸣叫起来,唐云笑着说:“花鸟画家一般都养花饲鸟,一是为了爱好消遣,二是为了仔细观看结构动态,熟记在心,一下笔画出
来就活了。” 矿用电缆
船上伙食很差,但唐先生泰然处之,买了一袋花生米、一碟豆腐干、几根香肠下酒吃。唐云谈起往事:“1950年代时我常和柔坚
外出写生,我看他瘦弱,替他背行装,不料他忘了我替他背的行装,反而笑我出门带太多东西,令人发噱。”晚上,我和衣睡在上铺
,唐云又想起一桩趣事:“有一次乘船,同船有一位女同志是某地美协秘书长,她很大方,我却不安,晚上睡觉也不敢关门,以免误
会。”大家听了捧腹大笑。次日,我们一行赶到宁海县大礼堂参加庆典。唐先生将放金铃子的小瓶藏在棉衣内襟,他上台讲话时,虫
声唧唧,前排记者称奇,在台下的花盆内找虫声,我看了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