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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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徐家那档子事儿,这个暑假过得还算惬意。妈妈终于在爸爸的劝说下向我妥协了,所以我总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就是爸爸,最无所不能也是爸爸。
我曾问过爸爸为什么对我这样骄纵,他捏着我的鼻子说:“因为你是我上辈子的情人,”后又看了眼在厨房的妈妈,然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你老爸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有什么情人了,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上辈子的了。”
我笑了,也捏了捏爸爸的鼻子,“爸,你真可怜。”边说边看妈妈。正巧,妈妈回头,对我怒目而视,“我说坏话?”
我收起笑意,耸耸肩,“问你老公。”
妈妈便炸锅了一样,“这是我生的女儿么!这是么!怎么就从来跟我不贴心!”
爸爸便笑得偷腥的猫一样。
每每这时,白煜便问我,“姐,气妈妈你很痛快?”
这时我也通常给他一个白眼,“当然!”
所以,我家里的格局不难看出,白煜跟妈妈是一伙的,爸爸跟我是一伙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想问题还是出在爸爸身上。因为他对我的骄纵和对白煜近乎变态的严格。
这个假期我顺利的参加了补习班,融入了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氛围中,说实话,很和谐,让我学到很多,我很爱那些……额……有些不着调的同学,无论男女。
只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便是徐阿姨来家里,还带了许多开学必备的东西,顺道,也把她宝贝儿子带来了。
我从楼上下来,一见徐阿姨的笑容便知道她此次的来意——许是来讲和。
她毕竟是长辈,再怎么样,我这个做小辈的都需紧守礼数。叹口气,做人不要太认真,得过且过,人家给我台阶了,我便顺着下就好了。
“徐阿姨,你怎么还亲自来?我刚还想着要去你那。开学了,怕是以后都没什么时间见您了。”我握上了徐阿姨的手。
她似是很激动,也有些感激,连忙说:“你开学,阿姨该亲自来的。”她带着我在沙发边上坐下,“都是上学要用的,看看喜不喜欢。”
我说:“麻烦阿姨了,我正愁没时间去买。”
白煜瞥了我一眼,我回瞪回去。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我撒谎,其实这些东西我都已经买好的。那又能怎么办?长辈已经做到如此了,我是万万不能驳面子的。
我见到妈妈别有用意的看了我一眼,爸爸倒还是稳如泰山,而徐伟……他又笑了。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笑?并且那笑是相当温柔的,眼波中能掐出水一般。
这些小算计文摘小伎俩定是瞒不过妈妈的,后来我便一一交代了。妈妈便说:“馨馨,你还没有学会忍耐。”
“馨馨,”我有些惊讶,在我家,在这么多长辈面前,他也敢这样叫我?“上次还欠了你一样东西,要不要现在看看?”
我一愣,他什么时候欠我东西了?再看看他,那眼中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戏谑,于是便知道他是借着我上次的谎话说今天这个谎。是想看我笑话?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给我。
“是啊,徐大哥你今天带来了么?”
我一开口,那些本来还在说话的大人均住了嘴,过了一会还是徐阿姨说:“你们俩去别的地方玩。”
我一窒,这是……
白煜先起身,“徐阿姨你慢坐,我还有些功课,就先上楼了。”
就这么,我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久久,我始终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因我心里装不得事,只能把徐伟一个人扔在我房间,我单独出来摸到白煜的房间,问,“徐阿姨刚才那话……”
白煜看着我说:“像是要撮合你跟那个……”
“徐伟?”我大惊。
白煜点点头,“看样子是的。”
于是乎,我三魂七魄丢了满地,傀儡一样的又摸回我自己的屋子,这下却忘了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见他站在我书桌旁,我真是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拍拍心脏,“你这人……吓死我了。”
徐伟笑。
你看看,又来了,又是那种水一般温柔的波。
他说:“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房间有人都不记得了。”
这回我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难不成直白的问,“你妈妈是想撮合我们俩?”许是看我憋得难过,他便开口,“唔,小女孩,果真是撒谎,你瞧瞧,这东西准备的这么齐备,还说没时间买?”他指了指我的书桌。
说到这个我便来了力气,“那还不是你妈妈?要不是她那天那样做,我也不会那么失态先走,偏偏她又亲自来示好,我能怎么办?长辈的面子总不好弗了。”
他眼中似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原以为你就是个被骄纵了的孩子,没想到竟……”他的语气有一些失真,我甚至听得不太真切,便将后半句漏掉了。
我有些不耐烦,“你们母子是怎么回事?做戏也要拉上我。”
徐伟笑笑,颇为无奈的样子,却没有回答我。
于是便冷场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也不开口,气氛有种诡异的尴尬。我心中埋怨,既是进了我的屋子,做什么连话也不说?忽然想起他说有东西给我,虽我知道八成是戏耍我的,根本就没什么东西,但我还是要问,就是要看他下不来台的样子。
“你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么?东西呢?”我想我当时的样子应该是颇为理直气壮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笑的那么无奈?
“没有什么东西,那日你说了假话,今日还不许我说假话?”
我哼了一声,“你还真……脸皮厚。”
“承让承让。”
=。=
这个暑假除了如愿去了我想去的高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欢喜的。但开学后我才知道,有些事不仅不让人欢喜,还相当让人抑郁。就比如我目前的人际关系。
我没有公开身份,甚至校方也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也。在我看来,既是出来自己“打拼”,那就不必借助别人的力量,这力量包括我的父母家庭。但也正因为如此,大家便觉得我就是个同他们一样的普通学生,因此每当我穿着我认为正常的衣服出现时,他们便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回去翻了翻衣柜,看了看衣服标签和价格,我想,问题出在我过于高调。这并不怪我,我从小就是穿这些衣服长大的,让我突然间改变习惯,一时之间,谈何容易?
但我已经尽量在改了。自认为,这是我的极限。却仍是有人鸡蛋里挑骨头,我不理解。
我经常能在女生厕所听到一些让我啼笑皆非的话,今天也不是例外。
“白馨?哦!就是你们班上那个老爱说爱情经典语录的那个拽得不行,一身名牌,眼睛长在头顶的……”似乎是忍着笑,于是又压低声音,“那个贱人?”
今天似乎是有些过分了。
原本遇到这种事我总是直接出去,并没有给谁留面子这一说,但今天我止住了脚步,很想听听接下来的话。感觉上,似乎又有什么事加诸在我身上了。
另外一个女生放肆的笑了两声,伴随着水声,“她以为冲着赵森抛两下媚眼就能勾搭过去了?也不打听打听,我跟他初中就开始了,怎么可能她一个眼神就勾走?狐媚一样的长相,以为全天下男人都那么贱么?”
“你也不比她差啊。论长相,额,她虽有那么点姿色,可你也绝对的美女。论家世,你家的公司不是马上就要上市了么?论成绩,额……”
“成绩怎么样?现在才高一,看得出什么?”
我推开了厕所的门,用水冲了冲手,拨弄一下头发,转身走了。快打铃了,我要走快些。这个……我实在没心思看那两个女生的脸色。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生间接的改变了我的命运,确切的说,是我跟徐伟的命运。或许,这便是命运,没法改变的。就像是……可怕的蝴蝶效应。
结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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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班级——当然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总有那么一两个爱出幺蛾子的人,在我们班,这个人叫沈佳,就是家里公司要上市的那位。后来我又打听了一下谁是赵森,那是个有些腼腆的男孩,暗处观察过几次,应该是个品性不错的人,笑起来很温暖,跟天上的太阳光芒相得益彰。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冲他“抛媚眼”了。
“白馨,你怎么了?不舒服?”赵森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我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捂着肚子,我说:“没什么,谢谢你。”说着便要出去,今天有些特殊,只能叫了家里司机来。
“白馨,你的脸色很不好,还流汗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我带你去校医室吧?”赵森看我的脸色有些焦急,我还是仔细回想,什么时候冲他“抛媚眼”了。
我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挣脱开他的搀扶,竭力压着性子,“真的没事,谢谢你。”
“馨馨?”
我一抬头,心里顿时有些怒,今天是怎么回事,偏偏挑这时候都出现在我面前?下腹一阵紧缩,我叹口气,没办法,一个人走不到校门口了,只能求助他了。
“徐伟,帮个忙,我……”
徐伟赶紧上前半抱着我,低声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快走。”我说。
没走出几步,忽然想起身后还有个人,心里忽然觉得对他不起,他那焦急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于是便回头冲他笑笑,比划了个口型,“谢谢。”
他在看到我回头那一刹那便笑了,那般明亮。
“怎么,躲桃花?”徐伟口气中有些讽刺,敏感如我,听得出来。
眼下我没心思搭理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他好像看出我步伐很不自然,便问,“怎么回事?真的是不舒服?”
我还是不说话。
“白馨。”他忽然停下脚步,也拉着我停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不冷,我却觉得浑身一颤。那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以往要么是宠,要么是戏,总是会叫馨馨。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意识到,徐伟是个不好得罪的人。他对你笑时,全世界便对你笑,他对你严肃时,全世界都颤一颤。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发觉,连父母都不怕的我,有些怕他。
可我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便只是哼了一声,说:“怎么?”
他好像是绷不下去了,或是觉得对我这么一个虚弱的小女孩耍恨不太厚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是破功了,低低叹息一声,语调变得异常柔和,“到底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真的无能为力,只是说:“你放开手,我要上车回家。”
他看着我,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还是放开了手。
我有些困难的往前走,还没走出几步,只听后面一声嗤笑,随后一个声音响在耳边,“小丫头,上我的车。”我艰难的回头看他,这回是真的有些愠怒,“你这人怎么回事!”
他贴在我耳边上说:“后面已经红了,你不是想让一个‘大叔’看见吧?”他着重强调了大叔二字,我知道他在强调的不是年龄,而是性别。后来我想,他虽不是大叔,却也还是个男人,但在当时我却着实被吓住了,心里想着这样一个情况被司机见到了……以后不要见人了,也不要坐他的车了。
当下耳根一红,赶紧回身去看,可是怎么看得见呢?顿时急得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却一下没了调笑,反而慌了神,“你怎么……别哭别哭,上车吧。”
我就这么半拖半拽的被拉上了他的车。他让我坐副驾,可我却是一定要坐后面的,这时候,他便也不多说话了,顺着我。进去的时候,我坐又不敢,站又不对,真真难为坏我了。徐伟从后镜见了,直接脱了外套给我,“垫在下面。”
“不要!”
他叹口气,“你这小女孩……真……”
后来我想了想,与其弄在坐垫上,不如弄在他衣服上,反倒好清洗些,于是便说:“你拿来吧。”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把衣服给了我。
我坐的很不舒服,忽然感觉到他猛然加速,我吓了一跳。
他关了车里的空调,开了车窗,于是这一路便只能听见风呼啸吹过耳畔的声音。望不到尽头的学院路边有大排大排的柳树,偶尔有不听话的枝桠伸进车窗,随即便掠过。树影斑驳错落,投下隐约的太阳斑点。
这个午后,我体内虽有一些不适,但这个宁静的气氛却是我极喜欢的。前面有一个长相不错的男……生飞车送我,虽小腹仍有一阵阵绞痛,但……可以忽略了。
多年后我还时常回想起这一幕,那时我便在想,若没有后来的事,或许……我可能在青葱少年便喜欢上徐伟也未可知,毕竟他的条件如此诱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隐约感觉车停下了,耳边浮动着细细的喘息声。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猛然惊觉徐伟正俯身看我,我大惊,“你要做什么?”
他好笑的说:“抱你进去,看你睡得熟。”
是我龌龊了。
于是便讪讪的说:“我自己来吧。”下了车才觉不对,“这是哪里?”
“我学校。”
立时我便有一种被欺骗和被拐卖的感觉,“为什么到你学校?不是回我家的么?”
“你的高中就是我大学的附属中学,两所学校只隔两条马路,很近。若是送你回家,我怕你……”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我身后。
我立刻脸红。只是……只是……
他把我带上楼,安置在洗手间,说:“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蹲在那里,我很想问,这不是男生宿舍么?刚才我怎么进来的?这不是多人宿舍么?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我……需要卫生巾……你把我放在这有什么用?
我很幽怨。
随即我更加幽怨的想,每个女孩的第一次不都是妈妈先知道的么?即便我跟妈妈的关系有些“紧张”,那么第一个知道的也应该是爸爸,怎么就……是他?
在我看来,这委实是件丢脸的事情。
不多时,徐伟果然回来了,开门的时候他先说了句,“是我,不要怕。”那时我觉得,原来他还是个细致的人。
后来,后来……反正就是磕磕绊绊的弄好了,但问题随之又来了,我的裤子被弄脏了……那时我便意识到,这可能是我这个高级淑女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候了,以后,再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徐伟的确是个细致的人,我出去的时候,他竟把一套崭新的衣服给我,说:“Lisa的,是新的。”
换上衣服之后又有一杯红糖水等着我,那一刻,我着实被感动了一把。握着热热的杯子,我说:“……谢谢你。”
他却笑了,“白小姐,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嗯……理所当然。”
“什么意思?”
他笑笑,却不回答我。
我说:“是你要帮忙的,难不成还想从我这讨回去什么?”
“你这句谢谢说的理直气壮,难道你就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害羞么?”
“害羞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不然怎么能处理的这么妥当?”其实我是害羞的,但从小的锻炼让我异于常人的冷静,说好听一点,喜怒不形于色,自然,这一点点的羞赧,我当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徐伟笑出了声,之后便问我,“你有痛经?”
那时我对痛经还没有什么概念,但却觉得跟一个男……生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不雅。见我不回答,他又说:“这回知道不好意思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非要见我失态才开心么?
“好,不说了。你睡一会,现在脸色很不好看。放心,不会有人进来,他们今天下午有活动。”
我也是真的累了,这一个下午,身心俱疲。不多时,我便真的有了睡意。可我想,睡前还是要说一句,“谢谢你把我照顾的这么妥帖,我是第一次。”第一次虽没有妈妈在身边,可有你在身边,没了那些恐惧。
之后我好像便睡了,却又觉得没睡,似睡非睡之间,模模糊糊听到一个温柔的不像话的声音,“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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